盲侍(89)
燕宛歪头又想了想,这个还真不好说。他本是想回答是的,但是想到白尹就在面前,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白尹看他不回答,也不催他,将燕宛喝光的碗拿开,自己从床上站了起来:“护身符没有了,就算了,反正只要你回来了,我可以保护你。”
燕宛躺回床上,没有说话。
白尹忽然将身子凑到燕宛面前,轻轻给他掖掖被子,轻轻说道:“这次将你从宫中带出来,我再不会将你还回去。不论是闻人夏那边,还是纪箬那边,我都不会再将你还回去……因为,你本来就是我的……不论你和阿莲是为什么来的,等这三件案子了了,就让她自己回去,你若敢想跟她回去,我就跟着你回去。不论你到哪里,都甩不开我。”
“别……别犯神经了!”燕宛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他知道白尹这小子从不骗人。
白尹听着燕宛带有无奈意味的话,却也没多问,从床边起来,向着自己的衣橱那里走去。
自从他和文衷衷闹翻了之后,他就什么都没带就从白家离开了,衣服都是后来闻人夏给他配制的些,或者有时候文远若给他准备的。里面按照他的喜好,基本上是黑色的衬衣,棕色或者红色的行衣,以及几件样式相仿的棉袍子。
他在里面扒拉了没一会儿,找出了一身纯黑的衬衣,放到燕宛枕边。
“给你,你一会儿,穿这个。”
燕宛伸出手背在那衬衣上,滑动了下,微微扯了扯嘴角:“料子不错。你的?”
“我没穿过几次。”白尹补充了一句。
“对了。”燕宛突然叫住了白尹,“我们什么时候回执金吾?”
“不急,”白尹淡淡说道,“明天再回去也不迟。”
燕宛侧卧在床上,自言自语道:“关于阿康……也就是……是东门坤、还有萃馨的事、闻人雍的事,真的都不是我们做的。闻人雍和阿康,的确之前见过我,但是我并没有杀他们的想法,也没那个能力杀他们……不过,关于阿康的事,有个地方很奇怪,不知道你发没发现。”
白尹挑眉道:“什么?”
“阿康他……我是说他的那个棺材……味道,很奇怪。”
“棺材都是尸臭味,当然味道奇怪。”
燕宛摇头道:“不是,我是说,他做棺材的那个材料不太对,你还对阿康的那个棺材有印象么?如果我没有闻错,好像是沉香做的。”
白尹怪异地看了燕宛一眼,他并不是很懂木材这种东西,不过燕宛这么一说,他却突然想起当时自己进那间灵堂的时候,还真是有些特殊的香味。
“沉香又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燕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阿康如今是王爷,又深受皇上的喜欢,他的棺材,至少应该是黄梨花木的才对,怎么能随便用沉香这种低一档的木材?”
第九十四章 东门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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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宛这么一提醒,白尹也跟着愣了一下,但是白尹想了会儿,却是说道:“可能……是时间紧迫,先找了个棺材来的……”
燕宛皱皱眉,自言自语道:“有可能。但是……”
燕宛正要说下去,突然听门外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爷,粥好了。”
燕宛一滞,没了言语。
白尹有些尴尬,转身来到门前,将门轻轻打开,一袭青衣的文远若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青花瓷的炖盅,边上有一大一小两个调羹,和一只配套的碗。
白尹在门口接了过来,没有让文远若进来的意思。
白尹那边刚要闭门,那边文远若忽然来了句:“爷晌午饭吃这些够么!”
白尹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这就不必操心了。”
文远若哦了一声,但是趁白尹关门之际,文远若忽然又开口一句:“那爷,晚上想吃些什么?还是吃水煮肉片么?之前刚得了些腊肉……”
“随便。”白尹不等他说完,便将门给关上了。
文远若瞪大的眼睛消失在白尹的面前。
白尹松了口气,端着东西往回走。
然而他刚走了没几步,躺在床上的燕宛忽然开口来了句:“刚才他叫自己什么?”
白尹停顿了一下,站在原地,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燕宛听白尹不说话,只好自己慢慢回味道:“舟水?原来有人替我叫这个名字。谁起的?”
白尹又开始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闻人夏。”
燕宛转了个身,将身子正了过来,闭上了眼睛:“也就是他了……”
“我真跟他没什么关系。”白尹将托盘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真没有,喝粥吧。”
白尹及时转变了话题,揭开炖盅上的盖子,白米的香味扑面而来,浓郁的米香味,吸引了燕宛的注意:
“闻起来,很香。”
白尹嗯了一声,他以前吃过文远若做的饭,的确是很好吃,要不然白小暑也不会心甘情愿跟着文远若过日子。
白尹给燕宛舀了满满的一碗,拿调羹又舀了一勺,送到燕宛嘴边:“那就多吃点吧。”
燕宛慢慢凑近那一勺米粥,微微张开嘴巴,将温热的调羹含住。白米粥入口即化,温度正好。
燕宛的嘴角微扬:“他真贴心,是给放好温度才给你送过来的。”
白尹舀了第二勺,塞燕宛嘴里,补充了一句:“贴心、做饭好我也有做到,也没见你表扬过。”
燕宛吃了第二勺粥,一阵腹诽,白尹这口反醋吃的真是猝不及防!
白尹看燕宛再次没了言语,心中又松了口气,一勺接一勺的喂,可能是今天早上没怎么吃饭的原因,燕宛倒是很配合。接连吃了两碗,这才摇头不吃了。白尹看他重新躺下,并帮他盖好了被子。
“纪箬……”睡梦中,床上的人再次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白尹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听到这个名字,他微微一震,但他终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抓住燕宛的手腕。仿佛是害怕他再叫出那个名字一样,他抓着他的手,轻轻呢喃着:
“叫白尹……我是白尹……”
然而回应白尹的却是一片沉默、无声。
燕宛这一觉,不知睡到何时才能醒。
但是孙坚的执金吾那边,却已经炸了锅。
他们刚从寿宁王府回来,申恩带着人同阿莲边骂边相互嫌弃着往监狱那边走。
孙坚一脸黑线地跨进自家的大门,他就知道凡事跟闻人司沾染上了准没什么好事。你说昨天吧,他晕死在了路上,自己带着一堆人风中凌乱在寿宁王府,跟傻子似得,这回更好,好不容易等着人都去全了,白尹这小子在现场跟他“打情骂俏”起来,还强行把人给带走了!真是没谁了。
派去跟着他们两个的眼线已经回来,正边追着自己边同他汇报两个人的去向:详细说着燕宛如何摔的、他们如何出的门、又是如何去的医馆、遇见了谁……又是怎么跟丢的……
孙坚听的心乱如麻,恨不能现在就一头扎自己的办公室里去,把门关起来,好好静静。
然而他正那么没头没脑地走着,临到了离自己的办公室还有一个院子的地方。
孙坚忽见眼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竟是沈书缘!
门外还下着雪,孙坚停下脚步,看着唇红齿白的人就裹着件斗篷,那么站在雪地里,一双脚踏在积雪里。
“孙大人……”沈书缘在那里轻轻叫他,圆圆的眼睛眨巴了一下。
别看沈书缘这小子,在人后敢对孙坚张牙舞爪的,但是平时在人面前,沈书缘对他还是挺客气的,真像个小职官面对自己上司一样乖巧,而且这次尤其乖巧。
孙坚看他脸色微微有些发青,知道是他在雪地里站的有些久了。他先愣了下,又回头看看自己紧闭的办公室,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了?”孙坚又瞥了一眼他头上落满的雪,眉头一皱。
沈书缘低着头,慢吞吞说道:“回大人,相国东门大人到访,正在里面待着。”
孙坚皱着的眉头皱地更厉害了,原来是东门哲到了。看来这些案子真的是越来越棘手了。
孙坚略微想了下,对沈书缘点了下头:“知道了,回你宿舍去。等下我有事找你。”
沈书缘抬头快速看了孙坚一眼,但是他看孙坚身边有人,却也不好多做表情,于是嗯了一声,转身抖抖身上的雪,慢慢拖着脚步向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孙坚目送他离去,眼睛,似有似无地扫视了下他走路的姿势,一丝看不太清的担忧,在他的眼中划过,但是转瞬即逝。
孙坚把眼睛从沈书缘的身上移开,继续向着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去。
一开门,门内暖气升腾,与冰冷的室外绝非一个世界。
孙坚强忍着没骂一声娘出来,东门哲这小老儿也够可以,自己在里面暖和着,却把沈书缘给赶了出来。
他进来的时候,东门哲正坐在会客的偏厅里喝茶。孙坚从正厅往偏厅里面看,最接近主位的那张椅子上,赫然倚靠着一个头发已经斑白的男子,男子像是十分怕冷,即使是到了暖气这样充盈的屋子里,他还要在自己的脚下点一个小炉子,他身上穿着一件纯黑色的衣裳,极好的料子,远远望去,光泽逼人。
值得注意的是,孙坚还看见这人的膝头正蜷缩着一只浑身同样漆黑的猫儿。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猫儿,一只眼睛是蓝的,一只是绿的。它是波斯来的珍品,全盛京城只有这个人有,也只有这个人有资格养。
“下官不知东门大人到访,有失……”孙坚打着官腔,边解斗篷边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