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冤辑之归来辞(24)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容拒绝,傅当归严肃应声道:“是,圣上!”
傅当归支起身子,步步前行,心中有些忐忑,但很快行到了圣上的跟前,瞧见了圣颜。
圣上比起楚河多了几分沉稳,亦或者说老谋深算,他眸子里面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瞧着傅当归的时候,仿佛可以夺走他的魂一般。
“朕传你上京办理的这件案子,你做的很好。“他面色沉稳,虽是何傅当归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未曾从石棋盘上离开。
此刻傅当归才低头望见,他眼神低沉带着思虑,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之间夹着一枚青玉色的棋子。
棋盘之上已成局,红玉色的棋子与青玉色的棋子应接不暇,针锋相对,瞧上去应当是红玉色棋子站了上风。
“谢圣上夸奖,微臣愧不敢当。”傅当归自知这件事情自己处理不够妥当,心中也多了几分愧意,满脸的愧色。
楚净一脸沉沉之色,“你说朕这棋子应该往那下?”
荷叶池之中一阵阵的温泉暖风阵阵吹来,楚净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润,傅当归神色镇定落在石棋盘上,“微臣不敢僭越。”
“朕容你一言。”楚净声色带着几分微怒,面色却依旧怡然自得。
君王之心最为难测,楚净眼神低沉,眸子里面闪着精光,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傅当归迎声抬手指了指棋盘上的棋子,“已成乱局,子无可落,亦无可走,不如重开一局。”
“棋局可重开,这天下可重整?”楚净冷哼一声,一抚袖声声脆响,青玉色与红玉色的棋子在斜阳之下通透微光,落地成花,片片碎裂。
傅当归闻声跪下,“自是不能,微臣妄言,圣上不必在意。”
“有人要拨乱反正,你作何言表?”楚净直起身,竟然有种睥睨天下的气质,傲然自得。
“何为乱,何为正?微臣以为当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天道之正,圣上便是天道之最。”傅当归对应如流,落落大方。
楚净嘴角勾起一丝笑,却瞧不清眼中的神色,气氛有些晦暗未明,“朕有一事,命你去做。”
“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傅当归身姿挺如松柏,话语正入直梁,万听不出半分谄媚之意。
“楚王内握朝廷实权,外揽江湖势力。朕这些年来心力交瘁,唯恐他不顾苍生天下,不顾黎明百姓,不顾兄弟之情,内乱逼宫,却又不忍先下手为强。毕竟他是朕的同胞兄弟。”楚净叹息一声,面色却没有半分可惜,身影背对着傅当归,只可惜他瞧不见楚净的神色。
但是楚净的声音已经做到了声情并茂,让傅当归相信了,毕竟他不得不信,只有他一步步获得皇上的信任,才能够完成他娘的托付,为他爹洗清冤屈。
目前来讲楚净对于傅当归只有利用,却并没有信任,傅当归清楚,圣上知道自己的与楚王走的近,所以自己才有资格成为是圣上的棋子。
第四十二章 心思各异
“微臣愿为皇上分忧,时刻观察楚王之动向。”傅当归微微一俯身,腰间的玉折扇染上一层层白水寒气。
夏暖温池,温泉气氤氲而上,寒玉偶感,冷凌露珠,点点滴滴斑驳人影,空气之中只剩下安宁。
楚净话未说完,傅当归却已明了,是个聪明也知进退,楚净内心暗自想着。
“日头下了,朕也乏了,爱卿退下吧。”楚净依旧是背对着傅当归,他瞧不见他的面容,只能从语气之中找寻话人之意。
既是圣上逐客令下,傅当归自然不得多问,也不得挽留,“圣上圣安,微臣告退。”
夕阳余晖点点洒落在莲池之中,升腾的雾气之中反射出七彩的波光,眼前模糊了一切,他附身倒退几步,这才转身离去。
楚净迎着风,半张脸映在斜阳光辉之下,半张脸藏匿与黑暗之中,地上的青玉色,红玉色棋子虽是破碎却依旧静悄悄的散发出温润之光。
朝堂之中的事情,哪里有表面上那般简单,傅当归自然明白,圣上并非是畏惧楚王,而是要利用楚王却又不要让楚王跨越自己心中的底线。
太监在前边领着路,傅当归是背影带着几分无奈,渐行渐远,似乎与这金碧辉煌的皇城格格不入。
出皇城的时候,有一个冲冲赶来的太监,交给了傅当归一纸太后寿宴的请柬,傅当归安然收下。
步子也迈的有几分慢了,这皇城太大太宽,他脚都走痛了,但是却依旧面上坚持,行到了马车之前。
虎子瞧见傅当归的疲惫之色,忙开口问:“少爷,你怎么看起来脸色有些发白。”
“无妨,生死关前走一遭,你家少爷才知道,自己也是没有想象之中那般无畏无惧,其实怕死的。”傅当归嘲弄轻笑道。
“都说书中帝王无情,难测其心,今日瞧见少爷的模样,虎子想莫约圣上是凶猛的恶鬼吧。”虎子驾车走了有段距离歇息下来后,半开玩笑道。
傅当归摇头,厉声,“虎子,此话万万不可瞎说,让人听了去,对圣上不敬,可要人头不保的!”
“虎子多言了。”虎子这些日子也知道傅当归处境的艰难,不由的深吸一口气低声喃喃,口中便再也没了话语。
夜色将近,主街之上人生鼎沸,马车缓缓而行,淡蓝色的云纹布在风中摇曳,月色渐升,寒气陡升。
马车渐行渐远,皇城边上柳树遮掩之下,青竹马车渐渐染出身影,不紧不慢的跟着傅当归的马车,直到傅当归进入京兆衙门为止,青竹马车才引路离开。
第二日,日光渐升,楚河借的白清风的青竹马车照旧停在了京兆衙门之外,傅当归昨日夜里未曾睡好今日起了一个早。
鸟鸣虫叫,清风吹拂这晨雾消散,蔚蓝天空之上挂着的一轮如同是咸鸭蛋一般的日光才渐渐放出暖意。
虎子迎了傅当归食了早膳,楚河就已经到了京兆衙门后堂,他眉眼弯弯,似乎带着喜色,“今日晚间太后寿宴,你我一同前去。”
不是询问,不是提醒,而是告知,傅当归轻点头,这大概也是圣上想要看见的,只是面对楚河的时候,他的心头竟然有几分愧疚之意。
“小枫教导虎子武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楚河悄悄虎子有些跃跃欲试的目光,便是想起了昨日的承诺。
小枫挑挑眉,“虎子,小枫哥哥教你武艺,你先练基础功。”
傅当归领着楚河去了大厅,柳誉年此刻正哼着小曲儿进门,他眼眶微微泛青,身上酒气三分,脂粉气息七分,果真是把说过的话当做耳边风。
“王爷,大人,早安。”柳誉年摇了摇头,浑浊的眸子里面多了一丝清明。
“好了好了,又是一夜没睡,赶紧去收拾收拾,整日这般算个什么事情。”傅当归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瞧着柳誉年。
柳誉年欣欣然的告退,心中暗自庆幸大人未曾特别怪罪他,只是自己这多年养成的习惯便是这般,若是一日不去听曲儿,便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好似做事都没精神了。
“既是如此,为何今日不晚点来?”傅当归眼神有些淡然的落在青瓷茶杯之上,竟看着楚河的勇气都没有。
楚河瞧见傅当归的异色,轻笑一声道:“何苦要用这种脸色对本王,此刻只有你我二人,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有人说,楚王内控朝政,外揽江湖。”傅当归定了定神,抬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见楚河缄默不言的模样,傅当归无奈的摇了摇头,“下官自知道朝政时局不清楚,只是随口问问。”
“都是棋子而已,他想要一碗水端平,却又害怕有人反水,自然要安插一些眼线,放心不止你一个。”楚河眼神真挚的瞧着傅当归。
傅当归轻笑一声,就知道自己的目的无法逃过楚河的眼睛,昨日圣上召见他就在边上,本以为他会从此疏远他,却没有想到今日他还是来了。
“我这颗棋子,摆的太过明面上了,王爷都看透了,也不知布棋的人在想什么。”傅当归放下茶杯,捏了捏鼻间。
楚河也笑,眉眼弯弯,多了几分淡然,“都怪你这个棋子太过耀眼……”
“人在何处都身不由己,不过是此刻感觉更甚而已。”傅当归脸上都是无奈的笑意,楚河的情感晦暗不明,让他琢磨不透,他不敢相信更加不敢接近。
“我跟你保证,我绝没有谋朝窜位的心思,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真正有异心的人很快便会浮出水面。”楚河忽而认真的瞧着傅当归,言语里面都是诚恳,眉眼带着柔情暖意。
傅当归凝神瞧着楚河,手上执着玉折扇的手轻轻扣动,“王爷说些什么话呢,似乎是有些太过了,别对下官太过信任了。”
“你不信我?哈哈哈哈……你竟然不信本王!傅当归,你是第一个敢这样拒绝本王的人!”楚河气急败坏的瞧着傅当归,手上的茶杯猛然破裂,他素色的手却没有半分伤痕。
第四十三章 所言是真
“王爷,下官没有别的本事,但是贵在自知。”傅当归未曾有丝毫惧怕,反倒是神情淡然。
分明知道这样会惹火楚河,但是他已经答应圣上观察楚河的行踪,必然不能食言。
只是对于楚河的好,已经自己与楚河之间的那些有的没的情感,便要通通抛到一边,至少要让楚河明白,此刻自己的站位无法接受他跑出的任何橄榄枝。
楚河冷声轻笑,站起身子,轻拍手,“好一个贵在自知。”
“哼……”楚河转身拂袖气呼呼的出了厅门。
傅当归本以为楚河已经走了,却未曾想半响之后,一大堆人涌进了京兆衙门后厅之中。
原是楚河今日出门的时候便将给太后寿辰演奏的乐师与舞姬带在了身边,此番出了是生气出去,还为了将着人叫进来。
“王爷。这是?”看着满屋子的乐师,他们的手中执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傅当归疑惑道。
楚河此刻神色已经平静,嘴角带着淡然的笑,“想亲傅大人帮本王看看,这场乐曲能不能博得太后的欢心?”
“下官别的不清楚,但是清楚若是在意的人,就算是只说一句话也会讨得欢心。”傅当归轻摇头,没想到楚河这么快就消气了。
而楚河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傅当归是故意气煞他,因此他并不在意,反倒是对于傅当归更加感兴趣。
“太后不是本王的生母。”楚河神色自然,稳稳的坐在厅堂主椅子之上。
他脚下是刚刚被他捏碎的茶杯碎片,还不及清扫,他素色的手指尖,清冷异常,不痛不痒的话语,已经表明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