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这样暴躁可不好(66)
“你就是泼一瓢大粪,它也能茁壮成长。”白朗不禁道,“跟人的血肉没关系,血肉哪看脏不脏,人心才脏。”
木清川皱眉,“你闭嘴!肮脏之物。”
“……”白朗识趣地闭嘴。
“肃清他们,是我的使命。”木清川为自己的行为,做出总结。
“……谁给你的使命?”白朗嘴快地问道。
木清川傲然地瞟了他一眼,崇敬地道,“哥哥。”
“疯得不轻。”白朗咂舌。
“杀人偿命。”白月冷不丁地道。
陆离闻言,立时挡在了前面。
白朗见状,摇头道,“真佩服你的痴情。”
陆离摇摇头,以全然的守护的姿态守着木清川。
“你下去吧,”木清川推开陆离,“我既然已经完成使命,就该去见哥哥了。”
见木清和?白朗诧异道,“你哥哥不是不让你死吗?”
木清川愣住,眉头皱起,恍然之后,便是苦恼,“是啊,怎么办呢?”他陷入了沉思。
“不如我们杀了你,”白朗建议道,“这样你就不算违背诺言。”
“好。”木清川抬头,欣然答应。
“呜。”陆离一把抱住木清川,慌张地摇头。
木清川冷淡地推他,怒道,“割掉你的舌头,你还是不听话,我早已说过,我的事情不容你插手。”
墨鹰此时才明白,为什么陆离会变成了哑巴,他眼中浮上怒色,蓄势待发。
陆离却仍然不舍得放开木清川,紧紧地把他抱在怀中,使劲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
“你放开我!”木清川大吼,手拉扯着陆离,不让他抱自己。
“你不过是我救得一条狗,因为像哥哥才会让你苟活于世,你有何资格来抱我、阻拦我?”木清川疯狂地大喊,伸手向密室之外,“哥哥,哥哥拉我一把。”
陆离浑身颤抖,发丝凌乱,但依然不放开他。第一次见到木清川的时候,他还是个清秀的少年,干净,纤弱,花间一笑,空灵俊雅。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木清川变成了什么模样,他仍是只记住了他最初的样子。
“呜。”陆离如泣地呜咽,像被抛弃的小狗在眷恋主人的温暖,久久不忍离去。
“哥哥,拉我……”就在这时,木清川呼喊的话像是被掐断一般停住了,鲜血从他口中溢出,瞬间沾染了衣服。
墨鹰抽出剑,看着陆离,伸出手,“阿树,跟我走。”
陆离不敢置信地看着木清川缓缓地倒地,两手慌乱地擦着他不断溢出的血液,呜咽不止。
“你走。”木清川的手仍然推拒着他,另一只空闲着的手伸向远方,嘴角缓缓地露出微笑,他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撒娇,“哥哥,你来啦?”
就如在幼时在花间看着哥哥缓缓走来的时候,甜糯绵软,心满意足。
第58章 木府结案(九)
人来世上,磕磕绊绊走过的路, 其实是绕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人降生于世, 是从无到有;寿命终结时, 是从有到无。不同的是,来时干净无垢, 无牵无挂,去时却欠债连连,污秽不堪。看不见的枷锁, 摸不着的罪孽, 刻入骨髓, 吹响了最后的送葬曲。
木清川双眼圆睁,眼中还停留着死亡之前的哀求。他直直地看着密室之外, 眼睛渐渐失去焦点。
那里什么都没有。
如果世上真的有冤魂的话, 那每日里如此多的含冤抱屈、枉死之人, 怎么没有找仇人报仇呢?照木清川一家的做法, 那些妻离子散,无辜死去的人, 早就应该啖其肉、食其骨才对。
可是并没有。
世上无鬼。
所以, 活着的人, 才承担起报仇、灭恨的责任。
白朗看了看陆离,他正死死地抱着木清川尸体,脸完全埋在木清川的胸前, 有血渗出,沾湿了他的发丝, 他恍若未觉,动也不动。
墨鹰持剑而立,整个人如冬日里风口上的冰凌,凛然而锐利。
“人死了,这下怎么交差呢?”白朗摸了摸下巴,碰碰白月,“喂,你看好了因,别让他也死了。”
白月口中不答,人却走向了因,伸手捏住他的下颌,一扣一放,了因只来得及哼一声,就闭不上嘴了,不一会儿,口水就顺着歪着的下巴流了一地。
“真够腌臜的。”白朗不忍看地抓过头。
白月微微皱眉,抬手又把他的下巴给拧上了。
“你这是在动刑?”白朗看着了因痛苦的脸,戏谑地问。
白月冷然地看着白朗,面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
白朗只坚持了一小会儿,就支持不住,只好摆手认输,“我错了,不该惹你,好阿月,你还是看别人吧。”
白月淡然地转过视线,带着常胜将军般的矜持和宠辱不惊。
那边白朗逗着白月,这边,墨鹰看着陆离,半晌,道,“阿树,跟我走吧。”
陆离死死地抱住木清川,并不回话。
墨鹰又站了半晌,还是不见他抬头,不禁有些奇怪。
“咦?莫不是死了?”白朗奇怪道,弯下腰,想要探一探陆离的气息。
墨鹰如被针扎了般动了起来,方才还凛然的气势,此刻瞬间瓦解。
“阿树!”他伸出手去,急忙去拉陆离。
哪知手刚碰到陆离的衣角,就有凌厉的杀气铺面而来。
墨鹰遽然后退,依然被锋利的刀锋划破了衣襟,腰腹上有血丝慢慢渗出。
“阿树,你没事。”墨鹰无视伤口,欣慰地道。
陆离举刀的手缓缓收起,慢慢地抬起头,他双眼通红,蓄满泪水,然而更让墨鹰心惊的是,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此时蕴含的全是悲切和愤恨。
“阿树……”墨鹰忽地有些说不出话。
这样的陆离让他陌生,时光倏然而过,曾经的好友,敌不过岁月长河的冲击。他不知道陆离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但是看见他为这样的一个人付尽真心,却得不到回报,就忍不住想要割断这段感情,让它就此消失。
可是,现在看来,这一时之痛,陆离仍是难以承受。
陆离小心翼翼地放下木清川,温柔地帮他抚平了头发,低头端详了许久,才眷恋地俯下去,以唇轻触他额头,留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
这样的动作他做的非常的轻柔,仿若在凝视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无价之宝,既有如愿以偿的甜蜜,又有害怕失去的忧心。
他俯下去,再次抱住了木清川,直到确信那躯体确实冰冷僵硬,才绝望地抬头。
“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还有你这一身的疤痕,不也是被他打出来的?如果这样的人还能饶恕他的话,怎么对得起被他杀死的冤魂,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因他而死的无辜者?”墨鹰再也镇定不了,破天荒地开始长篇大论,如果秦九在这里,他一定很惊讶,原来有朝一日,墨鹰也能说出这样长的一段话。
陆离拿刀的手微微颤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眼角有泪滑落,没入鬓角,消失不见。
“阿树,跟我走吧。”墨鹰再次伸出手。
“呜。”陆离摇摇头,低头看看温顺地躺着的木清川,目光一厉,举刀向墨鹰劈来。
墨鹰见势不好,连忙拿剑挑开那刀,与墨鹰缠斗在一处。
“你说,他们打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白朗问白月。
白月无视他的问话,一如既往地冷落他。
白朗没意思地摇摇头,有心想要再找一个人说话,却发现这里闲着的,除了铁鹰堡的众人,就只有死尸了。
“好想小玉啊。”白朗叹息。
墨鹰与陆离斗在一处,两人刀来剑往,打的甚是激烈。眼看着一双许久未见的好友就此成了冤家对头。
墨鹰原本只想躲避,但是眼看着陆离招式越来越凌厉,举手间都是杀招,极为震惊心痛,他格开陆离一刀,怒道,“你真的要杀我?”
陆离沉默不语,看了看墨鹰,再次出刀。
墨鹰躲开,仍是不愿意出剑伤他,两人的打斗,竟是墨鹰一味的躲闪为主。
白朗站着看了半天,都不见有结果,忍不住问道,“二位要打到什么时候?我实在是忍……”话未说完,他就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陆离本来砍向墨鹰的刀,反手砍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那一刀用力极大,陆离当场毙命,重重地倒了下去,脖颈有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墨鹰一脸一身。
“……”白朗把尚未说出的话咽了回去,识趣地闭上嘴。
想到他会自杀,没想到他打着打着就抹脖子了。
这是怎么回事?
墨鹰怔立当场,石化了一般。
温热的血渐渐变得冰冷,凝在皮肉上,每一块都带着烧灼般的痛。
陆离在打斗中,忽然浑身是血地倒了下去,就躺在他面前,血洒在他身上。
他是在报复吗?
陆离僵硬地动了动,抹了一把脸,是在报复自己杀了他挚爱的人吗?
密室里没有人说话,一直哼哼唧唧的了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阿弥陀佛。”许久,他才喊了一声佛号,盘膝而坐,念起了经。
白朗无声地摇摇头,示意铁鹰堡的人出去。他自己抱起包子的尸体,交给白月。
白月皱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走吧。”白朗走到墨鹰身边,抛去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道,“上去,你们少宫主还在等你。”
听到少宫主三个字,墨鹰的手动了动,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弯下腰,想要去抱陆离的尸体。手刚碰到他,就又像被火烫到一般,缩了回来。
白朗叹了一口气,道,“放他在这里吧。他说不定想和……”他没接着往下说。
但是墨鹰明白,陆离肯定是想要和木清川在一起。
拿剑的手从来不应该颤抖,但是墨鹰却觉得自己的手开始变得不稳。
他沉默地点点头,缓慢地转身,出去。
密室里只剩白朗一个人。
他看看四周陈列的尸体,鼻尖的血腥味似乎又开始浓郁起来了。
木清川就躺在那里,带着最后的眷恋和渴望。
陆离躺在他身边,被疤痕遮住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现在这样对他们来说,是不是最好的结局了呢?
“或许是吧。”白朗自己回答自己。
以死亡为终点,所有的罪孽、爱恨,都在一朝烟消云散。
他点起火折子,引燃密室。
秦九在木府大门外,早已等得不耐烦。
好不容易听到了脚步声,探头一看,却是秦歌和楚怜玉两人黏黏糊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