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受被攻三绑走之后(13)
他思量须臾,道:“你有何目的?”
付钰却只是笑,说:“宋教主不想要,自会有人想要……你就不怕晏盟主先一步得手么?”
宋凛道:“我与他相争,你便可渔翁得利。”
“宋教主如何会这般想我?”付钰摊开手,将白铜盒子放在桌上,“师门之物,可由此寻得那处。去或不去,就由教主决定了。”
顿了片刻,付钰偏过头眼神淡淡地去看停在窗台的黄雀,道:“任寻不日前去了大漠,可他也受死咒所缚,所以必然会请他人帮他拿到那物……教主不想知道他请的是何人么?”
宋凛蓦然想起原来在小尾巴脖子上的玉佩。
他将白铜盒收入袖中,冷眼看着付钰,道:“你分明知道,却不拦他……倘若兼明被伤到半分,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 三十二
101.
洞里比外头凉快。
我提着任仁兄给我的灯往里走了几步,看到两边的石壁刻着我看不懂的字样,底下附着图,看着像是刻了某种武功秘籍。
但我也看不懂,就没有多加留意,继续提灯往下走。
深处有凉风吹来,吹得我背上一阵恶寒,也说不明是甚么感觉。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竟还是不见尽头的石梯。我心道前人藏个东西未免也太有耐心,煞费苦心藏这么深,却又留下蛛丝马迹叫人去寻,究竟是想让人找到,还是不想让人找到?
我正想着,忽然一脚踏空摔了下去。
嘚,这石阶滚下去我就算不是傻子也得被摔成傻子啊!仁兄的灯被我不小心甩在了石壁上,那点光亮不知怎的就熄了,我闭着眼倒下去时,以为自己会磕得满头是血,然而并没有。
我像是摔进了水里。
可我还能呼吸。
“幺儿……”
我向前摸索着,忽然听到耳旁似乎有人在说话。
这声音听着好生耳熟,我仔细回想了一番,没能记起,正以为是错觉时,忽然有双手轻轻地抱住了我的腰。
这是双温暖,纤细而又柔软的手。
是女子的手。
我愣了好久,才轻声问他:“娘,是你么?”
“幺儿,等爹的病好了,娘就带你回家。”她抚着我的头,温声细语地说,“幺儿是大孩子了,不要哭,在这里等娘。”
我眼前白光一晃,发觉自己是跪在一块破烂的草席上。
“大人,这孩子乖得很,会做事……”娘跪在我身旁,向那大腹便便的富商磕头,额角都磕得渗出了血,“要五两银子便好了,求求您……”
我想说话,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跪在地上看着我娘拿着那五两银子含着泪离开,好想同她说不要走,可怎么也说不出来。
后来我在那户人家里待了两年多,三天两头就被府里的少爷们欺负,小姐们也喜欢使唤我。这都不算甚么。
我被他们推进水池里,穿着湿透的衣服在后山里躲了一夜,这也不算什么。
我还发现“没有关系”“一点也不痛”这种话对缓解痛苦有奇效,而且我哭的时候他们欺负我欺负得越凶……不如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他们就不会有兴致了。
我知道这是梦,过去的事像走马观花般在我眼前闪过,我站在那户人家的院中,看着高高的院墙,心里早便明了娘不会再来找我。
她已经死了。
我爹也死了。
那日拿着钱回去替我爹置办丧事时,她就被半路打劫的人杀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尸首去了哪里。我那日去问时,他们都说路旁的无人认的尸体,多半都被官府拉到荒山喂狗了。
原来从此以后我就真是一个人了,没有爹娘也没有在乎我死活的人,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府邸,所以我溜出去当了乞丐。
最开始夜里我总是会哭,不过有段时间巷子里有条大狗会来陪我,它的身子又大又暖,我每晚都抱着它,很是安心。
可是后来它被人杀了炖成了肉汤。
我去找那杀了它的人讨说法,他却塞了根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到我手里,要我滚远些。
骨头一点也不好,是硬的,且冷。
我找了个地方埋它,堆土堆的时候我在想,我真是福大命大,怎么爹娘死了大狗也死了,就我一人活得好好的。
那天我本是想找个方法寻死的,但后来我去救了付钰,掉下山崖后又被教主所救。
教主说要我当狗我还蛮开心的。
做人好累啊。
他要是能待我好,我就是心甘情愿地当他的小狗。
前辈说心不能放在自己胸膛里。
这句话很对。
我以前一直把心放在胸膛里,所以把自己的心弄得很痛很痛,每到夜里就疼得我睡不着觉,只能不断地对自己说“没有关系”。
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我爹娘,也对不起那条大狗,他们死了我却活着,我不知道怎么救爹娘,也没能保护住大狗。
是我的错,我不配做人。
102.
“小傻子。”
我动了动手指。
“小傻子,我看到你手指动了!”
是个姑娘的声音。
我清醒过来,觉得脸上凉飕飕的,用手抹了抹,才发觉自己是哭过了一场。
我坐起来,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点着一盏小油灯,油灯后坐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
方才我昏昏沉沉,没听出她声音熟悉,等她再开口说话时,我才惊觉她就是那个常在我梦中说话的人。
“没想到进来的人是你。”她托着下巴说,“我原以为会是宋凛或是晏重,任寻本该帮着付钰的,可他竟然单独带了你来。”
我说:“你……”
那姑娘皱皱眉,忽然说:“难不成我之前都看错了?”她站起身,绕着我走了一圈,又坐下去沉默了好一阵,才接着说:“没道理啊,难不成是天道看你这小傻子太可怜,所以才叫你做了主角?”
我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她似乎也没指望我能听懂。
过了须臾,她叹了口气,道:“罢辽,给付钰是给,给你也是给,没什么区别。小傻子,把手伸出来。”
我把手心摊开。
姑娘放了个光团团在我手里,没等我看清楚,它就钻进了我的血脉中消失了。
我说:“这是何物?”
姑娘背着手在油灯前踱步,絮絮叨叨地说:“主角光环听过么?罢辽罢辽,料想你也不懂是什么,反正对你有利无害就是,好好收着,别人也抢不走。”
她停下来,在我眉心戳了戳,说:“哎,小傻子,有没有什么愿望,姐姐顺带帮你实现一下?”
我说:“我要我爹娘活过来。”
她说:“人死不能复生,这个做不到。”
我想了想,人死不能复生,那狗总可以罢,于是说:“那我要大狗活过来。”
那姑娘长叹一声,手指在半空一划,一条摇着尾巴的大黄狗就出现在了我面前。它瞧见我,吐着舌头扑在我怀里。
还像以前一般又软又暖和。
姑娘说:“你带不走它,在这里抱抱就好了。”
我点点头。
姑娘唉了声,说:“你别又哭啊,给你变了条狗,不是想让你哭的。小傻子,以后你就不会那么惨了,大家都会待你好的,就好好做个人罢。”
| 三十三
103.
我走到洞口时,才恍然想起我还没做好任寻让我做的事。
可那明明是洞的最深处了,除了那姑娘和油灯,什么都没有。
出了石洞之后,日光灿烂,我看见了令我更为迷惑的事。
任寻和付钰像两个门神冷着脸一左一右地靠在石洞口,再前面是打得噼里啪啦作响的晏盟主和教主。
难不成我还在做梦?
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前脚刚踏出石洞,盟主他们就都不约而同地停了手,回过头来看我。
教主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我刚听他说了一个“小”字后,一旁站着的付钰就扑过来抱住了我。
付钰看着文文弱弱,两手把我举起来却毫不费劲。他琥珀色的杏眼眨了眨,很快地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把目光停在我脸上,轻声问我:“兼明兄,你在里头哭了么?”
我点点头,想想觉得丢脸,又摇了摇头。
“有没有受伤?”付钰放我下来,又摸了摸我的腰,松了口气,说,“没有血味,那就是没有伤到。”
教主面色沉沉地走来按住付钰要来拉我的手,道:“你放他来这等地方,还来假惺惺问这些做甚么。”
付钰淡色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看了眼教主,又看了看我,半天后才说:“兼明兄,我没想过害你。”
我怎么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晏重走来时,我才发觉他已将护额摘了下来,蓄起了半长不短的刘海。这般凌乱却又不失桀骜之气的刘海确实更为适合他,可我还得把他削成空气刘海。
想罢,我就抽出腰间匕首,打算给他就地削发。
晏盟主看出我的想法,一剑挡住了我的匕首,一面无奈道:“兼明,你要削我头发,也不急于这一时罢?”
我说:“你答应我了。”
晏盟主说:“那也等出了大漠再削罢。”
“早削早生发。”任仁兄还靠在石洞上,挑了挑眉说,“说不准你走出大漠头发就长出来了。”
付钰说:“我觉得上次的齐刘海还挺适合盟主。”
我点头认同,说:“是罢!我也觉得可爱!”
他们听到我这句不知为何都神色莫名地看了我一眼……我有哪里说的不对么?
晏盟主叹了口气,说:“要不你亲我一口,我就让你在此处削了我的刘海?”
教主一剑劈过去,说:“你是在找死。”
我看他们又打得不可开交起来,琢磨着我什么时候能出手削晏重的头发时,听到任寻对我说:“去箱子里,我拉着你跑路。”
我坐进箱子里后,付钰也跟着挤了进来。
任寻骑在骆驼上,垂眼对付钰说:“师弟,我没请你过来。”
付钰抱着我的腰,靠在我肩上,委屈巴巴地说:“我就要跟兼明兄一起。”
任寻噫了声,说:“恶心巴拉的。你再跟上来,莫要怪我不顾师门情谊。”
然后他们不知怎么也打了起来。
我盘腿坐在他们当中,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说:“好饿啊。”
他们就又都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