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26)
陆歧是陆屿爸爸的名字,猛然听见这个名字陆屿还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他要你去做什么事情?”
“病毒。”
“什么?”
“我要释放病毒。”
陆屿跟他聊的时间长了才发现这个人造人虽然看起来几乎人一模一样,甚至在某些时候真的很像那个十七岁的M,但是聊过之后发现他的逻辑似乎并不完善,虽然可以沟通,但是他的行为跟语言都有些像是小孩子,只能问一句答一句,这个被制造出来的仿生人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
陆屿突然就想到小时候自己爸爸总是没正形地欺骗自己说会给自己带最厉害的礼物,直到他跟妈妈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他都没有收到那个所谓的“最好的礼物”。
“你可以随意进入我们拍摄的那个虚拟场景里面吗?”陆屿问他。
“场景?”他有些茫然,很显然他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又是什么时候睡的,你还记得吗?”陆屿换了个问题。
这个小少年茫然地摇了摇头。
陆屿盯着他,他有些怀念,像是在盯着自己也仍旧是个少年的岁月,声音都不知不觉地柔和了下来:“那你叫什么名字,你可以告诉我吗?”
“海洋,陆歧先生叫我海洋。”
陆屿没忍住噗嗤笑出了一声,这个真是他爸的取名方式,他叫陆屿,小时候本来取名叫做陆岛屿,后来是他妈嫌不好听把中间一个岛字抽出来做了小名。
现在这个人叫海洋,他爸到底是有多喜欢大海啊,陆屿想到了自己的爹妈,他垂着眼睛怀念过去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懒洋洋的像是一只在太阳底下睡觉的猫,十分舒服和惬意的模样。
这幅样子让海洋看见歪着脑袋从喉间咕出了个疑惑的音节:“嗯?”
陆屿把自己的发散的思绪凝起来,他把视线定在海洋的脸上,问出了一个他目前最想要知道的问题:“那么喻行止怎么样了?”
第34章
海洋歪着脑袋似乎想了一下:“喻行止?”
陆屿沉静地看着他:“对,喻行止。”
喻行止是在沉睡了很长时间才苏醒过来,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脑袋还有些混沌,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回过神来的时候见芙柯手中拿着数据板,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喻行止长出了一口气,有一点险了,他把陆屿送走后被扣起来后没有办法去附近的传送点进行传送,狠下心在被单独关在警局的时候做了一次立即传送,这十分危险,因为传送路线没被固定,很有可能就迷失在层层数据中,但是他现在回来了,很危险,但是百分之几的几率也比留在动城任人宰割来的要好的多。
他比陆屿要早很长时间就到了动城,接收到的任务背景是动城官场腐败,官商勾结,犯罪分子在动城警局局长的掩护下十分猖狂,他们无视法律,动城一片光鲜亮丽下流淌的都是些肮脏的血液,而他作为官商勾结中作为商的那一方在这个犯罪城市如鱼得水,直到动城调来了一位新的警官。
这都是些无趣到大部分人都不会去看的故事剧情,他比陆屿要早去了好几天的时间,跟他们警局的谢局见过面,跟BNK银行的艾束也有几面之缘,本来一切都十分正常,直到艾束死亡。
他给自己制定了一条死亡计划,引诱那个脑子不太好的蝴月对他下毒,喻行止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还隐隐有些诧异,他觉得奇怪,没有弄清楚这件事情发生的意义。
直到艾束死亡,调查艾束案件的警察对媒体宣布是自杀结案,他在BNK的顶层见到他们的人在顶楼扛着蝴月要往楼底下丢,看到勉固被绑着绳子丢在地上。
他听见他们说话才知道这里发生了些他所预料不及的事情,他们用蝴月引出了勉固这两个人他们所谓的“外来者”,杀了蝴月放了勉固,企图用勉固来引出第三个“外来者”,他们仇恨外来者,仇恨这种自己像是被随意摆布的感觉。
喻行止很理解他们,他当然对此也深有感触。他看着蝴月被推下了顶楼,看着面色惨白的勉固身上捆绑着的绳子被割开,看着别人把他从逃生通道口踹了出去,喻行止整了整衣服在勉固走后跟着他的步子慢腾腾地往下走去,他觉得这没问题,很正常。
如果你也无视别人的感情跟生命那么得到同等的报复是很正常的事情,喻行止对蝴月没有任何同情心。
但是等到了楼底,出了BNK的大门突然在人群中见到陆屿,那就什么都不对了。
他把陆屿拉到这里面来,不允许有任何人去伤害陆屿,哪怕让他去死,让他之前六七年的努力全部变成灰烬也不能让陆屿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他没有大义,他在面对陆屿的时候就只有陆屿,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陆屿,覆盖过他整个生命,在他有限的认知跟人生中只有陆屿这么一个人,他像是个装在盒子里的人,是陆屿带给了他全世界,陆屿在过去很长时间就是他的全世界。
什么东西跟陆屿比都不值一提。
喻行止在船上醒来的时候,脑袋一阵轰鸣,他微闭着眼睛,芙柯在他旁边说:“吓死了,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可以等一等。”
喻行止没有说话,他还是有些头晕目眩。
芙柯说:“上一次带回来的那幅画,我们在画中发现了隐藏代码。”
喻行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没动缓慢地问道:“什么代码?”
芙柯声音有些为难:“我们尝试着运行过,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喻行止嗯了声,过了很久才疲惫的再次出声:“累了。”
芙柯没出声,她转身走出这间休息舱,门在她身后缓慢地关上,她点开手腕上的联络器,撅着嘴有些委屈地跟联络器那头的人发消息:“他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信息发出去后她气呼呼地踩着步子从长廊上离开。
舱内的喻行止在听见不任何声音的后十分迅速地进入了休眠,整个意识变成了一团混沌,像是他还没有出生时一样,然后在这混沌的意识里听见有人喊他:“M。”
喻行止就在他混沌的意识里小声地笑出了一声。
而另一边的陆屿见到一个长得像十七岁M的海洋,这个被他亲爹创造的人造人被遗弃在了一个老旧的城区,守着满屋子乱七八糟的数据也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
他还带着一种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想了想对陆屿说道:“他受了一点苦,他现在很难受。”
陆屿蹙了蹙眉,听见海洋继续说道:“他差点被撕成了碎片,我把他救回来了送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陆屿突然出声问道。
海洋说:“我只能把他从这个入口放到那个入口,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陆屿顿了顿,他想到一种可能,“那你可不可以把我转到他出去的那个出口?”
海洋苦恼地蹙了蹙眉头:“不可以。”
陆屿还想说话,他手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在这个地方能够联系他的人除了高归没有任何人,他看了海洋一眼,在对方微弯的眼睛下点开了通讯器,高归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张嘴就道:“我查到了蝴月脑死亡了。”
陆屿眼睛暗了暗,沉默无语地盯着那边伸手擦汗的高归,高归说:“我替你签这个合同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他们有很多保密条约,又说是空前的大制作,会全范围的推广我才签下来的。”
陆屿对着那边的男人冷笑了声:“死的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的这么轻松。”
高归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他现在真的有些怕陆屿,总觉得对方会在盛怒之下不顾及任何结果直接弄死自己,反正他自己命也是被按在了砧板上,拖着人一起下地狱并不是什么很少见的事情,他刚想安抚下对方的情绪,企图把自己安在跟对方一样同样是受害者的位置上。
陆屿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那么勉固呢?”
高归苦着一张脸:“他还没出来。”
陆屿嘲讽地翘了翘眉毛,高归说:“我偷偷问过一个我认识的内部人员,他说这次进去的所有伴侣总共有五个人没回来。”
陆屿嗤笑:“是吗?”
高归苦着一张脸很长时间,一咬牙继续道:“下次拍摄任务在一个星期后。”
陆屿没说话,他的视线越过通讯器略过了这间看起来拥挤万分的房子,他的视线在海洋脸上顿了顿,对方睁着双懵懂的眼睛回望他,陆屿收回视线看向通讯器里的高归,高归试图邀功:“我打听到消息,说经过这次病毒入侵事件,游戏规则发生了一点变化。”
“哦?”陆屿不置可否,甚至开始调笑起来,“你挺能打听消息的啊?”
高归被他讽刺的脸有些绿,经过短暂的自我劝解后他把话题转向正轨上:“任务结束后拿到传送坐标的纸条会在一个小时后消失。”
陆屿眯了眯眼睛,觉得可笑:“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
高归被他讽刺的脸有些挂不住,好一会儿抹了把脸:“我再去多打听写消息,我们稍后再联系。”说着十分迅速地挂了通讯器。
陆屿其实也不是很想跟这个人计较,但是他们演员跟经理人有一套合伙的分工,他接触不到除了剧本之外的任何信息,他需要通过高归得到关于这场真人秀的消息,所以他要时时盯着这个人,在恰当的时候威胁对方,确保对方能够因为害怕跟愧疚力所能及地帮自己打听一点消息。
陆屿挂了通讯器后视线在海洋脸上凝了一会儿,他不急不缓地出声问道:“海洋,你想跟我回家吗?”
海洋朝他歪了歪脑袋,弯着眼睛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