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狩猎(51)
【2160年5月4日,晴天没有风!很热。我到路口的凉皮店吃了份凉皮,没钱。老板娘骂我!她吐了痰,我的新鞋脏了。我很生气,打了她。我打了她!我走回家。我很热!热!但我感觉很兴奋。我脱掉衣服,光着身子!我睡了一觉,梦见了猎物!猎物让我杀了她!我醒来,带着我的刀,去找她!我成功狩猎!猎物反应很迟钝!!!笨猪,太恶心了!!!我让她进食,她在进食时不断!不断尖叫!吵死了!我对她进行了长时间的教育!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真好!她可以死了!】
晏君寻盯着那个“热”字。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不是在形容天气很热,而是别的。
“受虐和施虐倾向是一种极端表现,”时山延像是在为晏君寻讲解,把声音放得很低,“性冲动是感受自己存在的可靠依据①。有时候,在儿童期有过创伤体验的人,会通过把痛苦性欲化来作为调整自身状态的手段。”
“我知道。”晏君寻同样把声音放得很低。
“但是人与人的性幻想和反应模式都有差异,”时山延重新抽出张纸,随便叠着,“我喜欢的味道就能让我有性欲,而你可能对味道没感觉,反而会对刺激性的言辞产生性欲,”他的手指在折纸时很灵巧,“总之,这家伙是个你想不到的极端分子。”
“因为他在模仿做爱?”晏君寻觉得口很渴,他认为是天气的错。他没有反驳时山延,因为时山延说了是打比方,他不想让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再显得那么被动:“他可能是个性无能,所以要采取那样极端的方式来达成‘教育目的’。”
“那我们的观点正好相左,”时山延把折好的小怪物放在桌面上,用手指把它推向晏君寻,“他有正常的性欲,只是在如何唤醒这件事情上格外极端。他对每个……”时山延注意措辞,“受害人,都进行了长时间的折磨。”
“我觉得你们的想法都有可能,”朴蔺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他敲打着自己的笔,“这个案子里的凶手对每个受害人都做出了插入异物的行为,这个行为既可以看作是他的无能泄愤,也可以看作是他的另类癖好。如果我们想知道他究竟属于哪种,那我们得先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他对他们晃了晃笔,“可惜我们现在连他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会暴露出来的。
晏君寻对珏说:“下一篇日记。”
【2160年12月20日,阴天雪很大!太冷了。我睡在工地上,没人。没人!所有人都去打仗了。我半夜听到了炮弹的声音,太可怕了。新闻说南线卧底潜入了我们,带着枪!他们能不能给我一枪?妈妈,我听见了打雷声!我走在街上,想起来凉皮店倒闭了!活该!我很饿,我看见猎物也在街上游荡。她跟我对视了!她对我笑,我决定对她进行教育!我进了她的房间,她要脱衣服。我不喜欢她这样!!!不要脱了!我阻止了她!我让她进食,她很听话!但是她总想脱掉衣服!我教育了她,她终于醒悟了。真好,她可以死了!】
“他对第二个受害人像是临时起意,”朴蔺对这些日记内容皱眉,“你们看他说什么,‘她跟我对视了’,他只是因为对视而杀了对方。”
“在对视前他就已经把她叫作‘猎物’了。”晏君寻的目光徘徊在“进食”两个字上。
“进食”是什么?结合现场照片来看,凶手把殴打行为称为“教育”,那进食就是插入异物。其实“猎物”这个称呼就暴露了凶手的部分想法,他把自己看作是比受害人更高一阶的存在。
“这种时候就要想一想分秒监控的好处,”珏说,“这种危险分子应该被监控,他根本没有自控能力。”
“那得先把他抓进监狱里,”时山延在给折纸小怪物画眼睛,黑豆似的两点,“你父亲也提出过类似建议。不过这件事情很难办,我想再高阶的系统也无法甄别没有犯罪的潜在凶手,你们也只能在对方犯罪后再做出行动,这和人类秩序坚持的步骤基本一致。”
“谋杀不可预测,但是凶手可以,”珏认真回答着问题,“我爸爸有关于这方面的著作……”
“②阿瑞斯坚持的‘天生犯罪人’理论,认为有些人的犯罪特征是天生的,罪犯不会被环境改变,也不会被环境塑造……”时山延放轻声音,以免自己像是在攻击珏,“这是它推行监控社会和净化群体的理由之一,可惜好像不是那么可行。”
“但也是种值得注意的观点,”珏并不生气,它说,“我翻下一篇咯。”
第三篇日记很特别,它太简短了,简短得不像是凶手一贯的风格。没有感叹号,没有涂痕,甚至没有那些琐碎的心理过程,就这么一句话。
【2163年4月14日,好天气,我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南希·麦克威廉斯的《精神分析诊断:理解人格构造》,相关讨论也参考该书。
②阿瑞斯的主张参考斯坦顿·萨梅洛的《犯罪心理分析》
第45章 潜入
“第三个受害人叫白晶晴, 我们认为她对凶手是特别的,”朴蔺说着让珏调出现场照片,“因为凶手在犯罪现场做出了抵消行为, 这是唯一一次。”
这个凶手喜欢装扮现场。那些血迹和受害人的姿势, 在犯罪中都没有必要, 只是他的个人喜好,包括留下“再见”字条的这一举动,也可以归类到标记行为上。但抵消行为不同,这个行为多少暴露了凶手的内心, 他对受害人有愧疚。
晏君寻看着照片。
现场还是一如既往的血腥,但是凶手没有让白晶晴戴着塑料袋坐着。他把她放到了床上, 甚至为她盖上了被子。
“白晶晴, 24岁,职业卖淫女。”珏为他们做介绍,“籍贯不详, 现存资料上只有她在停泊区的住址。她在遇害前是一家钢材制造厂老板的情人,钢材老板为她在春西小区买了一套房,她平时没有演出活动时就住在那里。”
晏君寻回忆着看过的资料,反问:“演出活动?”
“她在‘丽行’夜总会工作,成为钢材老板的情人后不再接客, 但会定期去那里跳舞, ”珏浏览着资料,“当时的调查档案里说,她很喜欢跳舞。”
“从凶手的抵消行为来看,”朴蔺思索着,“他们很可能认识。”
“但当时的调查显示,白晶晴根本没什么朋友, 她的出行都受钢材老板的约束。”
“她死后半个月才被发现,”时山延再次把小怪兽送给晏君寻,“钢材老板住在哪里?”
“老板住在光轨区,白晶晴死前他们刚吵过架,”珏再度调低室内光,“这里还有对老板的调查录像。”
晏君寻说:“让我看一下。”
三年前的录像保存很完好,画质清晰。
钢材老板坐在调查室的椅子上,穿着发皱的衬衫,看着有些邋遢。他不止一次看向镜头,第一句话就是:“可以关掉吗?”
“联盟规定,这是系统存档的必要环节,”当时的调查员坐在镜头后,“你可以试着忽视它,放松一点。”
“我不太喜欢对着镜头……”钢材老板的手搓着衣角,他垂下头,尽力不和摄像头对视。
“我们明白你的感受,刚开始接受调查的人都会这样,”调查员讲话的语速很平缓,像在随意聊天,“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看到摄像头都会紧张。你可以先坐坐,要抽支烟吗?”
“我不抽烟,”钢材老板把衣角搓得更皱,“你要问我什么?”
调查员停了几秒,视频里有他调整姿势的声音。半晌后,他说:“你和白晶晴感情好吗?”
“凑合,”钢材老板凝视着自己压在衬衫上的大拇指,“我花几千块包她一个月,两个人没什么感情好不好……这种关系就图个放松。她以前挺能让我放松的。放假我都爱去她那,平时压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