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叫循环 下(178)

　　季鸫松了一口气，哈哈笑道：
　　“我好久没做饭了, 还好手艺没退步。”
　　“哦？”
　　任渐默抓住了关键词：
　　“你很久没做饭了？”
　　——糟糕！
　　季鸫心中咯噔一跳, 暗叫不妙。
　　自从他恢复了大部分在“桃花源”时的记忆之后，时间观念就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错乱。
　　毕竟平白多出了大半年的时间, 而且还有如此之多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经历，一但重新想起来了，就会像烙印一般牢牢刻印在脑海之中。
　　因此，每当他回忆从前那些平凡安宁的时光, 总有种仿若隔世的错觉，一时脱口而出, 差点儿就穿了帮。
　　“对、对啊。”
　　季小鸟匆匆想了个理由：
　　“前段时间要备战世青赛，我一直住在青训基地，确实好久没机会下厨了。”
　　任渐默抬眼瞅了瞅季鸫，一对浅褐色的瞳仁微光流转。
　　“哦。”
　　他点了点头，没有追问，继续低头夹菜，动作优雅，仪态端方，好似吃的不是几道稀松平常的家常菜，而是在米其林三星酒店品鉴美味珍馐一般。
　　季鸫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顿饭吃完，将清理工作交给家政机器人，时间只不过才晚上七点半。
　　季鸫他们的青训基地距离任渐默的住处大约半小时车程，若是季小鸟现在回去，妥妥儿能赶上九点的门禁。
　　但季鸫和任渐默两人都好像忘了还有“门禁”这回事一样，默契地谁都不提什么时候回去的事，反倒商量起了现在还能干点儿什么消磨时间。
　　“我这里有很不错的电影设备。”
　　任渐默笑了笑：
　　“要看电影吗？”
　　季鸫生怕被他家任大美人儿打发回去，一听对方的提议，两眼翛然一亮，连忙用力点头：
　　“好呀好呀！”
　　然而在选择什么片子的问题上，季小鸟又犹豫了。
　　原本按照他一贯直男审美的品味，自然是那些大场面、高成本，越华丽越刺激越热闹的片子越好，若是没有，悬疑恐怖惊悚类的甚至是怪谈鬼故事也都凑合。
　　但在“桃花源”走了一遭，亲生经历过那些任何大片都制作不出来的惊心动魄，神经绷到极致再放松之后，整个心境就变得佛系了起来，对这些虚构的精神刺激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季鸫捧着任渐默的电影芯片盒，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家任大美人儿的电影存货不少，七八十部，虽然大都符合他一贯的喜好，却是他现在不想看的。
　　剩下的几部……
　　他抽出那几张芯片，点出投屏信息，看电影的简介。
　　三部是经典爱情片，两部社会题材类的小众实验电影，一部东非大陆的地质考察纪录片……
　　最后，他翻出了一部半年前刚出的喜剧。
　　片子改编自许多年前的某部知名电影《歌舞○春》。
　　除了保留原作的经典曲目和校园青春风格之外，又在其中加入了许多崭新的歌舞元素，放映之后评价不错，连带着男女主角和几个主演也都一并小火了一把。
　　按照季小鸟的观影品味，这样的电影虽不是他的首选，但也有些兴趣，属于不会特地去电影院，但闲来无事会在流媒上补一补的类型。
　　不过此时此刻——青春洋溢、歌舞升平、欢声笑语，轻松不烧脑，还有比这片子更合适的吗？
　　季鸫拿起芯片，高兴地晃了晃，“我们看这个吧！”
　　任渐默接过芯片，看了看片名，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个颇有些深意的笑容。
　　“行，那就这个吧。”
　　他将芯片插进了读取器里。
　　任大美人儿没有忽悠季小鸟，他家的电影设备，确实是家庭影院里最顶尖的配置。
　　读取器启动，隐藏在墙壁顶端的3D卷轴式屏幕徐徐落下，几乎覆盖了整块墙壁，长宽已经完全抵得上电影院的屏幕尺寸了。
　　同时，屋里的灯光自动暗了下来，环绕立体音响开始播放开场渲染音效。
　　“太牛了！”
　　季鸫转头看向任渐默，一双眼睁得溜圆溜圆的，满脸写着“震惊”二字。
　　“你这套设备很贵吧？效果也太好了吧！”
　　“还行。”
　　任渐默笑了笑，牵着季鸫，摸黑来到正对屏幕的沙发前，肩并肩坐下。
　　“以后你可以随时来我这儿看电影。”
　　季鸫美得直冒泡，为自己从此可以常常用“看电影”当借口来找任渐默而感到格外高兴。
　　只不过，等到片头播完，女主角出场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原因无他，女主回忆往事，第一场戏，便是她和前男友的激情热吻。
　　季鸫：“……”
　　导演的镜头水平很不错，短短三分钟的回忆拍得唯美浪漫，如梦似幻。
　　朦胧月色之中，漂亮的女孩与英俊的男孩站在槲寄生下，十指交握，亲密无间。
　　高清特写下，二人脸上迷醉的表情纤毫毕现，配合着暧昧的低喘，还有轻柔迷幻的爵士乐，简直甜得丧心病狂。
　　然而如此甜蜜的画面放大到占满整个墙壁，配合着令人脸红心跳的音效，就很令人尴尬了。
　　季鸫羞得脸都红了，手指不由自主地握成拳，死死攒住抱枕，表面上还得强装镇定，简直无比煎熬。
　　好容易回忆过去了，女主受情伤所困，转学到邻市的高校，季鸫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哈哈。”
　　他干笑一声，“这，音乐挺好听的。”
　　任渐默扭头去看季鸫。
　　光线昏暗，依然掩盖不了小鸟同学那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垂颜色。
　　接下来还没完。
　　与老版相比，翻拍改编版加入了更多狗血爱情元素。
　　若不是主线还是主角们争取成为音乐剧主演，季鸫简直要误以为自己看的是一部校园言情剧了。
　　季小鸟：“……”
　　可怜那无辜的抱枕，已被季鸫生生拧成了麻花。
　　如果是普通朋友关系，这时候就应该坦坦荡荡地点评电影，比如N角恋太傻逼了云云。
　　如果是恋人关系，这时候则应该顺着剧情的发展越靠越近，在某个气氛正好的时机，默契地四目相对，然后以比剧中人物更甜蜜的热吻，将气氛直接快进到深夜剧时段。
　　然而两人现在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
　　虽然季小鸟在“桃花源”时跟任渐默啥都做过了，早就没什么可羞涩的了，但问题是——他现在还在假装失忆，而任大美人儿也还没表明心迹，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只是刚认识不久的普通朋友而已。
　　偏偏就在这时，又到了剧中人物谈情说爱的情节。
　　男二爱上了女主，正趁着排练的机会，含蓄地向她表白。
　　迟钝的女主一开始没有听懂，男二只得说得更直白一些。
　　【你是说……你喜欢我？】
　　特写镜头中，女主不敢相信地问道。
　　男二嗫嚅半天，愣是没法把那三个音节说出来。
　　季鸫用余光瞥了瞥任渐默，冷不丁竟对上了他的视线。
　　季小鸟：“！！”
　　电影里的女主角正在纠结于应该如何回应男二的心意，屏幕外的两人却谁都没有在看她。
　　任渐默的眼瞳在光线暗淡的地方颜色显得比平常要深一些。
　　恍惚之中，季鸫觉得自己好似重回“桃花源”，正被“神说要有光”控制，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气氛难以名状。
　　季鸫的神经像根头发丝，绷到了极限，只需要再施加那么一点儿外力就会骤然断开。
　　——啊啊啊！
　　季鸫在心中无声咆哮。
　　——太尴尬了！真的太尴尬了！
　　进度条才过去一半，他已经快受不了了。
　　——干脆现在就摊牌吧！
　　季鸫对自己说道：
　　——现在就告诉他，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吧！
　　这时，电影里，男二小心翼翼的凑近了女角。
　　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季鸫的肩膀。
　　季小鸟喉结滚动了一下，紧张得好似一只炸毛的猫。
　　金发碧眼的男二小心翼翼地问：
　　【我能吻你吗？】
　　任渐默握住季鸫的肩膀，将他拉进自己。
　　“我要亲你了。”
　　季小鸟听到任渐默如此说道。
　　然后，有什么柔韧的，温暖的东西贴到了他的嘴唇上。
　　任渐默的吻很浅，如羽毛轻拂，其杀伤力却足以令季鸫脑中一片空白。
　　久违了的触感使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