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刃与玫瑰(40)
扎尔斯下意识想替埃德温说话,却看见埃德温在对面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只好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实说,你们说我有什么美好品质,什么成为守林人必要的条件,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他把那张沾满墨迹的纸片放在桌子上,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埃德温和瓦格纳,“我还没有尝试过独自走进一个充满未知的地方,就像埃德温一直以来做的那样;我也没有丰富的知识储备,很可能遇见什么东西就失去勇气,放弃救助被困的人……”
守林人想说什么,却发现埃德温一直没动,嘴角还噙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又疑惑地坐了回去,等待扎尔斯的下文。
“但如果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努力去尝试。”扎尔斯说。
他没有什么过人天赋和丰富经验,甚至只是个新手菜鸟,要无惊无险地解决问题几乎完全不可能。但埃德温临行前才决定带上他,说明他原本是打算自己来借钥匙的,甚至有可能准备由自己进入“不归之森”,去救那个被困的人。
按照守林人的说法,埃德温并不具备在森林里不会迷失的品质,如果贸然独自进入,很可能会在森林里迷路,最终像被困的人一样,在里面再也没办法离开。扎尔斯当然不希望让这样的事有可能发生,如果有成功的可能性,他愿意自己去尝试。
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冲动,但他还没见过埃德温失败,也不想让他失败。既然守林人同意他有这样的潜力,那由他来试试看也不错。
反正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埃德温一定会来救他。如果是埃德温在森林里出了事,他能起到的作用反而微小得几乎能够忽略,在这样的前提下,扎尔斯相信无论是谁都会做出和他一样的决定。
“让我试试吧。”他再次重复道。
第35章
严格说来,这件事也不是扎尔斯想试就能试,埃德温并不打算让他直接进“不归之森”,因为里面实在艰险莫测,扎尔斯贸然进入可能会出大问题。
所以从守林人那里借来了钥匙,他也没有立刻和扎尔斯一起回179号,而是选择先去另一个地方。
扎尔斯念了几遍他说的地址,疑惑道:“你去监狱干什么?”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天还黑着,而埃德温报出的监狱地址他去过,以前他从学校过去坐公车要三个多小时,而现在从森林公园开车过去也至少要两个小时,等他们到了,天也该亮了。
“找一个人。”埃德温破天荒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也许是为了方便和他说话,“那人在监狱服刑,短时间内出不来,只能我们去找他。”
扎尔斯想问是什么人,又觉得另一件事更重要:“你该系安全带了。”
埃德温语气疑惑:“什么安全带?”
扎尔斯:“……”
原来这位先生坐了这么久的汽车后座,却从来不系安全带?
他忽然觉得,虽然埃德温战斗力很强而且不是人,但他在人类社会生存,所以很需要一堂生动的交通安全教育课。
小学生通识课堂里会有的那种。
他无奈地解开自己已经系好的安全带,越过埃德温的身体去拉他那一侧的安全带,把它好好地系上,听见“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后解释道:“这是保护乘车人安全的措施之一,不系安全带的话,如果出了车祸可能会整个人飞出去。”
“可我当然不会飞出去。”埃德温淡定地反驳他的观点。
扎尔斯顿了顿,继续道:“交警发现你没系安全带,会罚款的。”
他放弃了继续对埃德温进行交通安全教育,一边设置导航,一边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件事情。
“这音箱好像再也没把我关在车里过。“他轻轻拍了拍那略显老旧的音箱,它正兢兢业业地播放着埃德温喜欢的钢琴曲,完全不像以前把他关在车里过,“它是坏掉了吗?”
埃德温看了一眼那音箱,不以为意地说:“欺软怕硬而已,其他人从来没被它捉弄过,是以前你太弱了。”
“……”
虽然确实是实话,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无端多了几分嫌弃的意思。
扎尔斯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之前这么弱,是不是给埃德温添了不少麻烦,毕竟连一个车载音响都敢欺负他,还得靠埃德温来救,现在虽然好像没再被欺负,但也应该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低着头没说话,埃德温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太对的内容,愣了一下,突然改口道:“我是说,你这段时间的进步很大。”
他这么说,扎尔斯回过神来也愣了愣,然后才说:“其实我没有在意这个。”
埃德温微一点头,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除了音箱里播放的曲子以外只听得见发动机传来的一点声音,扎尔斯没想好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闭上嘴,安静了下来。
谁也没有说话,音箱除了播钢琴曲也没发出别的声音,直到两个多小时后天边亮了起来,车在监狱门口的停车场里停下,埃德温才开口说:“以后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记得说。”
“……嗯?”
正在拧钥匙熄火的扎尔斯愣了愣,他却已经自己开门下车去了。扎尔斯从窗口往外看,发现埃德温径直朝登记处走去,伸手敲了敲还亮着灯的值班室窗户,等里面的看守打开交流用的窗户,他才开口说了什么,指指扎尔斯所在的方向,然后在登记簿上写字。
扎尔斯连忙把车钥匙拔出来,锁好车跟上了他的脚步,一起走进打开的小门里。
他想说些什么,可能是谢谢埃德温,也可能是问他们要去找的是什么样的人,但思前想后,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埃德温一起进了约克市监狱的接待大厅。
看守已经把他们登记的信息传到了里面,负责联络的狱警坐在接待处里,先是确认了他们俩的身份证件,然后才例行公事地问:“欧文先生和德雷克先生,两位是要探视薛斯汀·芬吗?”
扎尔斯压根不知道他们要探视谁,扭头去看埃德温,等他开口回答。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薛斯汀·芬这个名字有点说不清来源的耳熟。
他想了片刻,等埃德温和对方交流完毕,才突然想起这个名字他在什么地方听过——
那是他在学校上的案件分析课,薛斯汀·芬是三年前一桩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在约克市流窜期间至少杀了五个人,死者的尸体全都被折磨得面目全非,要靠DNA鉴定才能判定身份。能够抓住芬也是因为他在现场留下了没有清理干净的痕迹和DNA,这个案件发生时扎尔斯还在上高中,但直到他上大学一年级,芬才被抓捕归案。
凶手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案件的侦查在他归案后很快顺利结束。这个案子在约克市引起了大片民众恐慌,庭审的时候有很多人等在法庭外,想要得到一个结果——最终芬被判处终身监禁,至今仍然被关押在监狱里。
扎尔斯还记得,他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崇拜者,在他入狱后仍然想方设法要去监狱里探望他,采访他。这种畸形的崇拜当时被他们的老师特地挑出来讲,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但那些人当时都没有获准进监狱里探视,被安保设施拦在了门外,监狱不允许这些“不稳定因素”进入探望危险的连环杀手,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要探望芬?”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可是他不是……”
不允许探视吗?
“我们身份特殊,当然也有特殊的资格。”埃德温不动声色道,“而且薛斯汀·芬原本就是驱魔人协会的人。”
说话间,他们恰好转到一个监控死角,这段路只有短短半米,埃德温却像是故意似的放慢了脚步,利用这段短暂的空隙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另有其人,只是案件的社会影响太大,必须有一个凶手被审判,所以才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