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未婚妻回来了(62)
如果裴念代表的是理智与克制,本体代表的是欲望与罪恶,那么它代表的便是杀戮与顺从。
但是它现在,有三个需要顺从的对象。
裴念、祂、祂的爱人, 不……也是它的爱人。
它的脑子里仿佛装满了粘腻触手, 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这个时候,这些触手如同水蛭不断地纠缠,搅乱了它所有的思维。
“杀了他!”
“放了他……”
一种特别的, 难过的,以及抗争的情绪充斥着它身体的每一部分, 它的脑子里满是爱人伤心难过的眼神, 又不愿零号这个躯壳的继续存在, 挣扎半会儿, 对于爱人的喜爱让它最终选择违背了本体, 它挣扎着,微微退后了一步, 移动的时候发出湿溽粘稠的声音, 就像夜色深沉时熟睡的人的房间中,成片的蛞蝓爬过。
祂爱他……
于是祂所有的肢体,祂所有的分裂体, 都爱着他。
沈舒宁没想到它真的会愿意放过零号。
那个怪物一边后退,一边睁着头颅大的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被极深的爱恋包裹, 就像泥沼上盛开的一朵,小小的、雪白的花。
它似乎在期待他对它的行为作出回应。
这太奇怪了……沈舒宁根本无法形容这样荒诞的感觉。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为什么要注视他?仿佛他……很特殊一样。
一根触手从怪物的身上往他的方向蔓延过来,沈舒宁努力压抑着想要后退的冲动,眼看着那根触手越来越近。
触手柔软湿稠,上面还有黏糊糊的液体,它爬到了沈舒宁面前,扬起自己的尖端,晃了晃。
沈舒宁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停止了。
它……要做什么?
他看着那个庞然大物。
对方只是痴痴看着它,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动,它讨好地再次晃了晃自己的触手。
那是它最漂亮的一根触手,趋于完美,它希望爱人摸摸它,奖励它的听话。
然后它讨好的举动惹怒了祂。
它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血肉模糊的肉块。
它哀嚎着,发出呜鸣声,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却依旧死死看着沈舒宁,带着乞求和期冀。
庞大的躯体很快融化成血浆,身体上的鼓囊成了黑色的脓水,散发着腐朽的臭味。
只留下了那根轻轻晃着的触手,在地上挣扎着。
沈舒宁迟疑地伸出手,碰了碰它。
他听到了嘶鸣声,那嘶鸣声来自虚空,透着兴奋和欢愉,仿佛就在他耳边发出。
庞大的怪物消失了。
只剩下了神明与恶魔。
神明恢复的速度很快,在沈舒宁为祂争取到的一会儿的时间里,祂已经恢复了不少。
祂从废墟里缓慢站起,鲜红的血液正顺着祂的手腕上缓缓流泄,流到手腕,流到手背手心,最后汇聚到中指,融成丝丝缕缕的血丝,在月光中柔弱地飘摇着。
祂再次施展了自己的域。
在祂施展域的同时,恶魔也施展了自己的域。
双域冲撞在了一起,整个游轮的空间彻底被破坏,处在双域中央的沈舒宁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他的灵魂仿佛受到了强烈的撕扯,碎成了很多片,他在疼痛中晕厥过去,最后的余光里,是数不清的红线将他包裹,然后融化进了他的皮肤里。
不,还有别的,他还看到了别的……
绿色……绿色……
黑暗,沉重——
身体分解成了肉块,每一个肉块上,都在暴虐疯狂的黑暗里,滋生出新的怪物。
新的怪物……
不……是新的自己。
每一个自己,都佝偻着脊背,痛苦地抓着身体。
想要阻止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钻出来……
但是不管怎么阻止,那个东西依旧钻出来了。
雪白的……没有瑕疵的……羽翼。
“我们在海上的游轮里,遭遇到了鲨鱼的袭击,游轮还撞上了暗礁……”
“那太可怕了,我差点以为我自己死掉了!”
“阿宁……阿宁……快醒醒。”
“沈舒宁——”
沈舒宁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积满白云的天空,刺人眼球的日光,还有飘然而下的白雪。
他眨了眨眼睛,迟钝着脑袋,缓慢往旁边看去。
耳边有海浪拍打着岸石的声音,他看见裴念跪坐在他身边,头发衣裙湿漉漉的,身上披着一件外套,脸色苍白,神色担忧地看着他。
一滴冰冷的海水从裴念的发尖落到他的衣襟上,白色的雾气从裴念口中吐出,看到他醒来,裴念弯身紧紧地抱住他:“阿宁,你吓死我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沈舒宁转移了下眼球,看向另外一边。
陶杨正蹲在他的身边,看到他醒来,松了一口气:“沈舒宁,你真的太吓人了,谁都醒过来了,就你还昏着。”
裴念和陶杨把他扶了起来,陶杨把暖手袋塞在他的手里。
沈舒宁抱着暖手袋,手指的冰冷缓了不少,他晃了晃脑袋,含糊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很疼,很难受。
他抬起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弯着腰遮盖住了他头顶的阳光,沈舒宁抬头,看到了赵西卫。
“游轮遭遇鲨群袭击,又撞上暗礁沉没,我们坐着救生艇离开,结果你们的那辆被大浪拍到了岸上,陶先生,你没记忆了吗?”
赵西卫问他。
沈舒宁仔细回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越想越头疼。
“是吗……”
他朝周围看去,很多的人,那些人正打着电话,或者原地等待。
很奇怪……很奇怪……
沈舒宁说不出哪里奇怪,但是他心里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应该这样……至少……如此。
念念在他身边吗?不,不对。
心脏和额头上的筋肉跳动着,他不自觉地用手按着额头。
“怎么了?被冻到了,发烧了?”
三人担忧地关心着他。
沈舒宁深呼吸一口气。
“可能吧,脑袋有点昏,还有点疼……”他抬起头,故作轻松:“让你们担心了。”
陶杨说:“再等一会儿,我已经让陶蒙打了电话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先离开这个地方。”
“陶先生,我们先离开了。”
有人过来,对陶杨打了招呼。
陶杨起身,微微弯身:“非常抱歉,这次游轮之旅让诸位受惊了。”
“不过是一些小惊险罢了。”对方也弯了弯身,“意外总是发生得很突然,陶先生没有预料到也很正常,大家都没事,请陶先生不用过多自责。”
绅士名媛们陆续离开,不一会儿,陶蒙叫来的车到了,陶杨让沈舒宁和裴念上了一辆车,自己则是和赵西卫以及陶蒙上了另外一辆车。
沈舒宁正准备插安全带,不经意间侧头往车窗外看去。
他的视线落到了陶蒙身上,只是那么一瞬,密集的蝶群与尸山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那么真实,沈舒宁恐惧得浑身冰冷,鼻翼间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阿宁……”身侧有人拉了拉他的手。
短暂的画面瞬间消失,沈舒宁回头。
裴念拉着他的手,微微歪着头,神色担忧:“你怎么了,状态好像很不好的样子,脸这么白……”
说着,她的手落到了沈舒宁脸上,轻柔缓慢地擦拭着。
从眼角,一直擦拭到耳后。
那双漆黑的双眼,柔情且专注地盯着沈舒宁。
沈舒宁眼睫发颤,眼瞳也在微微颤抖,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伸手握住了裴念的手,期期艾艾道:“没,没事,就是被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