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暧昧(2)
图兰学院白色的屋顶很快消失在视野范围里,祈言收回视线,问夏知扬:“你几年级?”
“我十九岁,当然是二年级。”
祈言:“我也十九岁,也读二年级吧。”
??
朋友,你脑子真的清醒吗?跳过整整一学年的课,直接蹦到二年级?你就不怕期末考试门门白卷名留校史?
看出夏知扬递来的眼神里的欲言又止,祈言却没改主意:“二年级,我今年十九。”
“好吧,开学第一个月是缓冲期,你要是反悔了,可以申请降级。”夏知扬想着现在两人不熟,自己再劝就招人烦了,反正等真正开学了,不用一个星期,祈言肯定知难而退。
经过天穹之钻广场时,夏知扬特意开着悬浮车在外围绕了一圈:“天穹之钻广场是勒托中心,联盟的会议厅也在这里,以后你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祈言视线从广场宏伟的建筑、精美的雕塑、华彩的喷泉上一一掠过,对旁人来说值得惊叹的美景,却无法勾起他兴趣般,半点没在他眼里留下痕迹。
悬浮车停在目的地时,天已经黑透了。勒托特有的双月悬在深蓝色的夜空中,让暗处的树也落下了深重的阴影。
夏知扬往外张望几眼,建筑低矮,花坛里长满野草,他不太明白,祈言为什么会想住这种破破烂烂、快废弃了的平民区。
但这句话肯定不会问出口,他从车窗探出脑袋,耳廓上扣着的银环映着光:“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记得找我!”
祈言站在街边,暗淡的光描画出他清瘦的身形:“好,谢谢你今天特意来接我。”
“不客气!”
“好歹我们三岁一起玩过玩具”这句话,夏知扬没好意思说出来,他挠挠头,“反正……你注意注意你家里的情况,晚两天再回去挺好的……不说了不说了,我走了啊。”
直到悬浮车眨眼消失在眼前,祈言才转过身,循着记忆,往居住区里面走。
跟夏知扬以为的不一样,祈言十一岁时回过一次勒托,就是住在这里。
这个居住区建筑老旧,一路往里走,没碰见人,甚至几栋楼里亮着灯的窗户,不用只手便能数完。
楼门前,祈言忽的停下,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可控制般颤抖起来。
他原本以为,过了八年,自己已经克服了那段记忆带来的影响。
可现实是,还没上楼,身体就先一步表现出了抵抗
站在原地,夜晚的风从周身穿过,衬衣轻薄的衣料贴近皮肤,恍惚有种紧绷的窒息感。
下一秒,察觉到什么,祈言将昏暗的路灯、静默的树影、低矮的灌木依次看过去,风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绕在鼻尖,祈言微微蹙起眉,朝风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建筑物避光的角落里,血腥味浓重到熏人的地步,有人斜躺,对人靠近也没有反应,明显已经昏迷。
祈言走近,又打开个人终端,调出弱光,这才看清,面前这人的腰腹上一道贯穿伤,拳头大的血洞,周围皮肤焦卷,浸满血的纱布松松搭在肋下,上面的血已经干涸成浓黑。
几乎不用任何探查手段也能猜到,这个人快死了。
祈言视线重新落在那道贯穿伤上,这样的伤口他见过——只有光粒子槍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但,光粒子槍因其杀伤力强大,依照规定,绝迹首都星,由军方调控,专供南十字大区前线。
顿了三秒,祈言蹲下身,手指托起对方的下颌,上扬。
弱光下,一张可称赞为好看的脸撞进眼里。
因为失血过多,皮肤苍白,嘴唇色淡,反将眉眼轮廓衬得深邃,棱角分明,连线条都显得硬朗,半点没有被死神擒住的软弱。
将这人的五官看清后,祈言瞳孔微缩,连呼吸都滞了几秒,一直不住颤抖的指尖蓦地收紧。
“轰——”爆炸声在耳边接连响起,耳膜被引出阵阵疼痛,指挥舰的舰桥不住震荡,让人站立不稳。
“报告指挥,护卫舰队全灭!”
“报告指挥,歼击舰序列2-31失去回应!”
“报告!防护系统失效,装甲层已破!”
“报告!……”
无数人影化作扭曲的色块,喧闹嘈杂也逐渐变得不真切,仿佛隔了一层真空的膜。贴着舱壁的手掌被热度灼伤,血液尚未流出,便已干涸成痂,最后化作虚无。
“砰——”
陆封寒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一块黑底显示板,上面显示的数据陆封寒再熟悉不过。略过心率、血压、修复百分比等数值,陆封寒看见了日期:星历216年7月29日。
时间已经过了三天。
最后的记忆,是他昏迷在一个隐蔽的角落。
他没有死。
有人救了他。
视线下移,陆封寒注意到显示板右下方的一行字符,心下一沉——这行数字与字母构成的编码是VI型治疗舱独有。
还没等他将浮出的念头理清,显示板上的指令发生了变化。
——治疗舱外的人看到了他苏醒的信息,正在开启舱门。
治疗舱旁,祈言按下绿色按钮,“咔嚓”声后,椭圆形的半透明舱盖缓缓向一侧滑开。舱内的修复液已经被迅速抽空,里面的人——
就在这零点几秒间,祈言右手腕被闪电般钳住,剧痛袭来的同时,对方骤然发力,几步将他推至墙边。
祈言趔趄向后,来不及站稳,背弓已经撞在了冷硬的墙面上,骨节仿佛碎裂,又是一阵钝痛扩散开。
同一时间,咽喉处,脖子被铁铸般的手指锁紧,呼吸霎时变得困难,胸腔憋闷。
此刻,两人贴得极近,这人上身不着寸缕,肌肉线条有如刀刻般利落,修复液浅淡的味道里,隐约透出浓重的硝烟气,甚至还有几缕铁锈味。
强势至极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让祈言不由地想后退半步。
然而身后是墙,退无可退。
陆封寒眼神凌厉得像淬过冰的锋刃,与指尖力道相对的是,他的嗓音放得沉且慢:“谁派你来的?”
祈言回过神,他呼吸频率毫无变化,似乎被制住的不是他,只哑声一字一句地反问:“你以为,我是谁派来的人?”
“你还在勒托,这里是我家。”
他双眸漆黑,睫毛长而不卷,平直细密,很长,柔软又无害。
陆封寒察觉,在这样的情况下,指腹下紧按的血管连脉搏都未曾起伏,面前这个人,似乎并不恐惧死亡,或者,有所倚仗?
在陆封寒的注视中,祈言突兀地勾唇,却无甚笑意。
陆封寒直觉不对,身形微动,又在下一刻滞住。
祈言手握一把巴掌大的折叠槍,稳稳抵在陆封寒后背,清晰报出型号:“蜂鸟62式折叠手槍,全长11.2厘米,配六颗微粒子弹。治疗舱确实让你反应迟钝,也说明,这个型号很实用?”
陆封寒眸光微凛,却蓦地笑了出来,唇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还有心调笑:“确实很实用。不过,要不要我教教你,该怎么开槍?免费的,这次破例,不收你钱。”
槍明明在祈言手里,却好似他才是两人间的主导。
不等陆封寒下一步动作,祈言像轻松结束某种对峙游戏,他移开对准陆封寒的槍口,直视对方:“现在可以放手了?你把我弄得很疼。”
这个人一开始就没准备开槍,拿槍出来,只是为了表明自己无害而已。
“当然可以,听你的。”陆封寒松开了手。
同时,折叠手槍被祈言随意扔到了地毯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咳嗽了几声,缓了过来,祈言手指勾起提前准备的制式白衬衣,扔给陆封寒:“穿上。”
一分钟后,陆封寒慢条斯理地系完扣子,顶上三颗没管,露出胸膛一段明显的肌肉线条。
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
对方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皮肤霜白,脖子上浮起一层惹眼的红色指痕,因为咳嗽,眼尾的红还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