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暧昧(73)
有气无力,像失了精神。
陆封寒没坐,习惯靠墙站着:“应该是,过了新年,马上就是联盟成立日。按照规矩,成立日的庆祝典礼是由联盟秘书长和军方统帅共同主持。主和派那帮人不可能等到那个时候,让聂将军再收拢一波民心威望。”
文森特嗓音发苦:“我今天一整天都提不起劲,感觉……不知道自己提着武器保护的到底是什么。”
他将手背盖在眼睛上,露出了掌心的槍茧:“指挥,你不寒心吗?星网上的主流论调,仿佛远征军花着最多的军费、用着最尖端的武器、驾驶着最厉害的星舰,却打着最窝囊的仗。把反叛军说得像无往不胜的战神,却把我们说得像一个个不堪的废物!”
文森特失了往日的不正经,嗓音带上哽咽与愤怒:“可是,如果我们贪生怕死,我们畏缩不前,那谁跟我说说,雷纳,冯奥,哈辛托,路易,莫霏,为什么会死?老子加入远征军时,队伍编号是7683,全队一百人,现在还活着的,加上我,只有十九个!那谁告诉我,另外八十一个人去哪里了?啊?”
越到后面,他声音越抖,额角鼓起的青筋明显。
但他在陆封寒面前,终究还是压制住了爆发的情绪。
陆封寒站在阴影里,毫无军容军姿可言,等他呼吸平缓下来才开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郑重:“拿起你的武器。”
文森特狠狠闭了闭眼,隔了几秒接下后半句:“保护身后的群星。”他咬着牙,“可是——”
“没有可是。”陆封寒不容置疑,“如果你认为你是对的,大多数人都是错的,那你就去纠正那些人的错误。如果你认为那些人的判断是错误的,那你就提供足够且准确的信息,让每个人都拥有正确思考的基础。
即使是错,错也不在发散舆论的联盟公民,而在故意引导错误舆论的人。”
文森特没说话。
寂静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许久,文森特才挪开挡着眼睛的手,苦笑着望向陆封寒:“指挥,你怎么做到的?在每个人都愤怒、失望、迷茫的时候,你为什么总能保持清醒?哦,顺便还把我们这群人一个个骂醒。”
“因为你叫我‘指挥’。”陆封寒挑眉,“怎么,难道还想我跟你们一起捏着拳头捶桌子,一边捶一边手痛得哇哇叫?”
文森特反驳:“绝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
陆封寒格外敷衍:“哦。”
文森特:“……”
一不小心,又回忆起了自己当年是多么的傻哔。
到现在,文森特才终于有心思朝周围望了望:“祈言呢?”
陆封寒答:“书房。”这几天每天都熬夜,好像有什么在后面追着。
“不愧是河对面学校的学生,够勤奋!”文森特起身,捏起宽檐帽和复古眼镜框,“我走了啊。”
陆封寒没挽留,只提醒:“珍惜这次机会,下次再来,就要收费了。心理医生以分钟论价,我就以秒来算星币好了。”
文森特跟钉地板上似的,挪不动步,觉得早走一分钟,亏的就是上万的星币!他沉痛道:“指挥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
“以前?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文森特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琢磨琢磨,试探性地问:“那现在?”
“你不懂。”陆封寒手插在裤袋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轻了两度,“现在要存钱了。”
第四十三章
军方高层暗潮涌动, 但对图兰学院来说,今天跟昨天没什么两样,反而因为新年临近, 到处都在热闹谈论。
公共大课上,教授正式开课前先提了Y的事, “Y在昨天晚上, 一次性开源了七个新工具模型,同学们可以去看看, 以后应该都有用得上的地方。”
一听见这个名字夏知扬就兴奋了,他举手高声问:“教授,我看星网上说,反叛军到处在找Y!他最近还好吗?”
教授风趣道:“这位同学的问题是我教学生涯中遇到的最难的问题之一,实际上, 我也想知道Y最近好不好、开不开心,有没有生病。”
“我、我……”夏知扬抓抓后脑勺,“那教授您最近还好吗?”
教授眼角的皱纹笑出褶皱:“挺好的, 我已经准备好新年那天穿的新毛衣,还有联盟成立日那天要穿的新衣服也买好了。”
等开始正式上课, 夏知扬耳朵都烧红了, 转过身跟祈言说话:“好尴尬好尴尬真的好尴尬!我怎么就把那个问题问出来了!”
祈言尽力安慰:“大家都开始上课了,会忘记你说的话的。”
夏知扬捏捏自己耳廓上扣着的金属环, 左看看右看看, 确实都开始听课了,这才舒了口气。
图兰范围内已经下了几场雪, 图兰之外却没什么动静,每次进出校门时,都让祈言有点不适应。
他踩踩鞋底上沾着的雪渣, 问陆封寒:“你以前上学的学校会下雪吗?”
“不会,”陆封寒毫不给伫立在河对面的第一军校面子,“我们学校……就算有天气调控系统,也不会下雪。因为下了雪,就要扫雪,要扫雪,就要配扫雪机器人,用机器人,就要供给能源,要能源,就要花钱。”
祈言眼里泛起浅笑:“下雪要花钱,所以不下?”
“对,没钱。”陆封寒也笑起来,又想起第一军校的做派,“不过真要扫雪,学校应该会让全校学生一起扫,名义是加强锻炼,实际是省钱。”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远征军整艘指挥舰都跟没见过钱似的——第一军校毕业生含量太过超标了。其见钱眼开程度,一度让陆封寒以为自己带的是一窝海盗。
晚上睡觉前,祈言拿着《帝国荣耀》的游戏终端来卧室找陆封寒。
陆封寒最近加强了体能训练,他身上只穿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宽阔的肩背和紧实的肌肉线条尽数展露,黑色长裤包裹着的双腿利落又好看。
发尾汗湿,陆封寒停下单手俯卧撑,手腕一撑便站了起来,扬唇:“找我打游戏?”
“对,”祈言思来想去才找好的借口,“有一关我过不去。”
陆封寒提步走向他:“来,给我看看。”
将游戏终端递过去的同时,祈言有种被浓郁荷尔蒙包裹的错觉。
逼得他不得不转开眼。
陆封寒靠在床头,一条长腿伸直,颇为懒散,他打开游戏画面:“战略关卡?”
祈言跪坐在床的另一边:“对,我几次都没过去,你帮我。”
这种小关卡陆封寒在把游戏规则看完之后,就知道该怎么过了,又奇怪,祈言不应该过不去才对。
想是这么想,陆封寒却没吭声。
两个人一起玩游戏,一玩儿就到了十二点。就着靠近的姿势,陆封寒指尖戳了戳祈言的额头:“该睡了,今晚上不熬夜吧?”
“不熬。”
见祈言将游戏机抱在手里,却没有下床的意思,陆封寒等了十秒:“今天晚上要不要——”
祈言一双眼干干净净地望过来。
陆封寒在心里叹气。
穿着睡袍,明显洗漱完了,特意拿着游戏终端来找自己。
“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在祈言回答之前,陆封寒又胡乱掰了一个理由,“今天晚上我临时有点怕黑。”
祈言将游戏终端在一边放好,答应:“好。”
陆封寒关了灯,留了一盏小夜灯在角落,光线有和没有虽然没多大差别,但勉强撑住了自己临时有点怕黑的人设。
躺下后,陆封寒一偏头,就能看见祈言。
祈言浑身透出种松弛的柔软感,似乎极为安心。
陆封寒单手枕在脑后,想,突然来找他撒娇,是知道他要走了,所以舍不得?
他没头没尾地开口:“你以前住的地方,有没有天气调控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