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寻雪开始思考兼竹兄弟的门槛是不是有问题。
兼竹继续,“可惜鹭栖城一别杳无音讯,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叙叙旧。”
“唉,说来不巧。”薛寻雪惋惜,“犬子忙于修行,刚闭关不久,大概是见不到了。”
“原来如此。”
又是一个闭关的。兼竹目光落在杯盏底部,酒色清透,映出头顶繁复的雕梁。
…
在桌上打过一圈太极,两人依旧坐得稳如泰山。
薛寻雪见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主动客气道,“二位远道而来,今夜不如就在我门中歇息。”
怀妄,“那就麻烦薛宗主。”
兼竹,“盛情难却。”
薛寻雪,“……”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薛寻雪叫来门中弟子带二人去东苑住下。
天阙宗的东苑专门用来接待贵客,庭院背后还有一大片园林,各式珍稀灵植修剪得精致,拱桥荷塘远近相映。
领路的弟子带他们穿过湖心亭,兼竹将人叫住,“有劳了,我们留在这里赏个趣,你先回吧。”
那弟子退下,兼竹靠在亭中翘起一只腿,那珠串从他衣摆下方露出,严丝合缝地圈在他脚踝处。
怀妄没有坐下,站在旁边扫过一眼,“好好坐。”
亭外是大片荷塘,泛着粼粼波光,兼竹侧头看来,一缕长发随风勾在唇间,“仙尊是不是越管越宽了?”
怀妄一哽,片刻移开视线,“随你。”
微风柔和,兼竹靠在围栏上看了会儿别致的风景,又怀念起自己那灵秀的蒹山。从前他们吃饱睡饱没事就坐在湖边前山谈情说爱,那日子不比做神仙更好?
可惜两人都是天赋异禀,没事还要神魂交融共同进步一下,修炼的速度突飞猛进,不过十几年怀妄就突破大乘了。
然后被雷劫劈成这傻样——兼竹回头看了怀妄一眼。他忧愁地叹了口气,“唉……”
怀妄闻声看向他,当他是忧心自己的腿伤,想了想道,“天阙宗与药宗交好,若本尊请薛宗主出面……”
“还是别了。”兼竹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赶紧让人打住,“薛寻雪也有点子大问题,最好不要扯上人情关系。”
他接着说,“其实腿伤倒是其次,主要是连日奔波,不能享受生活。”
怀妄,“……”
他早该想到的。
·
在外面坐了会儿,两人回了东苑各自待在屋里。
兼竹靠在榻上,一直等到夜色降临。天阙宗宗主薛寻雪明显有所隐瞒,薛见晓那脾性也不像是会闭关。
他准备夜探天阙宗。
以他现在的修为,哪怕只能使出七八分力,只要不对上合体期的薛寻雪,基本没有问题。
更深漏断,子夜已至。
天阙宗弟子分五队,提灯携械交叉巡夜。一排排明灯烛火从宗门内晃过,背光之处,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兼竹侧身藏于树影之后,陷入沉思。
……天阙宗设下的符阵机关是不是多得有点过分了?
避开巡夜弟子找人难度不大,但要避开所有的符阵机关恐怕得整出些动静。
谁能想到白天看着山清水秀的园林,到了夜里便组成环环相套的八卦阵——林中怪石堆阵,按遁甲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一脚踏入能酥得掉渣。
兼竹凭借神识的查探,几下闪身避过重重机关,左踏为坎,右守为震,唯留出艮位供人进出。
他正头痛地想通过阵法进入到天阙后山,前方忽地明光一晃,却是巡夜弟子折了回来。
兼竹在道法领悟上天资惊人,对于阵法推算则不是很精通。
眼看火光靠近,他腰间陡然一轻。
视线调转,再回神时已出了八卦阵,他后背抵在旁边翘角屋檐的阴影之下。
那串灯火走过,又逐渐远去了。
兼竹松了口气,只见怀妄站在他跟前,“仙尊怎么出来了?”
怀妄见巡夜弟子走远,撤开半步,“大半夜瞎逛什么。”
兼竹揣着袖子看向远方,“想去找小伙伴喝个酒。”
“……”
薛见晓的下落的确很重要,怀妄没打算回去,也跟着他一道寻人。
前山巡夜弟子众多,后山有遍布符阵。两人便从园林外侧一闪而过,打算避开众人。
有怀妄大乘修为傍身,隐匿起来比刚才轻松很多。穿过东苑绕开五堂,途径侧院时,兼竹鼻子一动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等一下。”他拉住怀妄。
侧院看似荒凉无人,四周树影绰绰,风过摇曳,透着阴冷。越靠近院舍,越能闻到浓郁的酒香气。
兼竹试探着出声,“薛见晓?”
哗啦!屋内瓷瓦碰撞,薛见晓的声音贴着窗缝传出来,“是我,是我!”
兼竹和怀妄对视一眼,后者抬手,封锁着屋门的符阵瞬间破除。
两人一同进了屋,屋里倒是布置得极度舒适,蚕丝被都铺了好几层。
薛见晓冲过来抓着兼竹的袖摆,热泪盈眶像是见到了老乡,“你怎么来了!”
兼竹抽出袖子,“千里探监,感动吗?”
薛小少主打了个哭嗝,“嗝,根本动不了。”
“……”
怀妄的存在感太强,薛见晓看了他一眼,隐隐猜到他的身份,惊疑不定地拉过兼竹小声问,“仙…仙尊怎么来了?”
兼竹,“我定的行程是双人游,他是顺带。”
薛见晓更加惊疑。
两人相互了解了一下对方的境遇,兼竹看他对瀛洲之事一无所察,又被薛寻雪关在侧院,想必是真的不知情。
兼竹问过情况,又顺带给他看了下自己的伤口,“你在瀛洲城内有见过这样的伤痕吗?”
“嘶……”薛见晓一脸痛色,“没见过,本少主已经离家很久了,要问伤处最好是去找药宗,谢清邈见得多。”
“去过了,被拒之门外。”
“我日!”薛见晓直接骂脏话,“谢清邈这个冷血的狗东西,这也不治那也不治,还当什么药王!”
兼竹理智提醒,“你声音太大,前院都要听见了。”
薛见晓赶紧收声,他拽了拽兼竹,“气死爷了,正好,你带我离开天阙宗,我带你去找谢清邈治腿。”
这次应声的却是怀妄,“好。”
双方合计了一番,若是兼竹怀妄二人直接带着薛见晓跑路,怕是天阙宗翌日就能杀上临远宗山门。
薛见晓在屋里布置了一下,伪造成自己用法器破门而出的假象,同兼竹他们约好,“你们先把我送到瀛洲城南‘无问客栈’,然后回宗门里歇息,第二天假装无事发生地辞别,我们在客栈汇合。”
虽然惹人起疑,但没有直接证据。
兼竹赞同这个方案,“你放心,我最会赖皮。”
“……”
有了怀妄同行,大乘期修为加上精湛的阵法推演,三人的出逃没有惊动巡夜弟子。
然而在他们的冲出天阙宗山门时,身后却蓦地蹿出一缕讯号烟——咻,嘭!
兼竹心头一跳,他看薛见晓脸上也是茫然懵逼。心想薛寻雪定是在后者身上设下了什么禁制,一旦离开宗门就会触发警报。
怀妄沉声,“快走。”
很快,寂静的深夜被嘈杂的喧闹打破,宗门内一片混乱:“快去看看侧院!”“少宗主跑了!”
十来名出窍修士齐齐出动,直追而来。
也不知是不是薛见晓身上有追踪,那十来名修士精准地定位到了他们的方向。
人影还未追上,便有几十道攻击自身后袭来。
薛见晓修为不够,躲得艰辛。攻击越发密集,兼竹回身间没注意,一道锐利的攻击擦过他脚踝。“啪”,串珠的细绳竟然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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