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互换了生活(251)

　　赛尔斯大陆，神会总部，圣廷外环。

　　四道披着斗篷、或高或瘦的黑影在树林与灌木丛间一闪而过，在徐徐洒落的猩红色月光的照射之下，他们开始顺着那些尖顶教堂投下的阴影无声疾跑起来，最后停在了两栋建筑物之间的隐秘角落里。

　　几乎就在这些潜行者们保持静止的后一秒种，在他们之前疾行过的地方，无数扭曲的、疯狂的、无法用言语勾勒描述的不可名状之物，逐渐从灌木草坪上、从圣水喷泉中、从高耸的尖塔与花窗棱和壁柱上，甚至是从每一块儿青灰色地砖的缝隙里，慢慢显露出一道道若有似无的模糊影子来。

　　它们蠢蠢欲动，彼此的尖端互相勾连缠绕，四处舞动着嗅闻空气中残留的鲜活气味。

　　但因为找不到那些气味的源头在哪里，影子们只是骚动片刻，便又重新安静下来，缓缓向后退入黑暗中，再次进入了狩猎之前的蛰伏状态。

　　待一切归于平静，阴影中藏匿的潜行者们才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

　　在谨慎的观望之后，四人缓缓沿着建筑物的围墙摸进圣廷内环区域，就这么继续无声疾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程，领头的黑斗篷确认了一下方位，随即向同伴比了个手势，四人才又停下前行，一个接一个飞快遁入了身旁建筑物一楼某扇半开半阖的玻璃窗户内。

　　直到所有人都进入房间，其中一位个子稍矮的潜行者终于扒开兜帽，露出藏在里面的黑色短发，和一张年轻且富有活力的女性脸庞。

　　黑发少女抬起手臂，将自己拴在左腕上的一根秘银长链抖落下来，随后又伸出两指，及时扯住了链条末端，任由手链上悬挂的那颗黑晶宝石坠在半空，并开始以微小且诡异的幅度，逆时针画起了椭圆形的圈。

　　少女瞄了眼不停摇摆的黑晶宝石，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对周围的同伴道：“一个不好的消息，【群体匿踪】的魔法效果最多还能维持两个小时，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站在她左侧的是位金发少年，闻言也低下头，去看自己挂在胸前的黄铜色吊牌，然后以同样的音量说：“那个，【净化符箓】的影响力也被大幅削弱了。”

　　少女甩甩脑袋，又用小指去掏自己的耳朵，表情似乎有些难耐，又有些煎熬：“怪不得从刚才开始，我就又能听见那些邪恶的呓语了。”

　　“总之，我还是觉得这次的行动太冒险了。”她一边说，一边将宝石手链收回腕上，清了清嗓子，由衷的道：“咳。伙计们，如果我们现在返回，应该也还来得及？”

　　金发少年紧抿嘴唇，一脸的不敢苟同：“不，我觉得抓紧时间才是现在最应该……”

　　“唐娜，奥卡姆，哦，你们俩可别在这里吵起来啦。”两人前方不远处半蹲着的另一位男士适时打断他们，随后叹了口气：“要是不小心把那些邪魔又吸引过来，那可就麻烦啦。”

　　说完，他又两手一摊，接着道：“再说，咱们来都来了，不搞点什么就空手而归，那样子也太难看了吧？”

　　已经摸到房门后面的最后一位灰眼睛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臂，对着他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若此时穆雪松在这里，必然对躲藏在房间中的这四个人印象深刻，因为他们正是曾与黑火先生两次结伴，一同在地堡与诺兰克墓穴里组队探险的几位临时队友。

　　而如果按照穆雪松记忆中的形象，来笼统的介绍一下这四位临时队友的身份的话，则分别是——长相平平无奇、代号“幽灵大盗”的赛尔斯知名盗贼霍尔，金发碧眼、热情善良但有时也不太靠谱的神父奥卡姆，高大强壮、沉默寡言的全队最强打手（战士）乔伊斯，以及擅使长鞭、个性爽快的假小子盗贼唐娜小姐。

　　因为队长的制止，三位队员齐齐闭上嘴，霍尔和奥卡姆还非常配合的在嘴唇边比了个“缝合”的动作。

　　四人在房间里又静静等待了几分钟，霍尔终于直起身子，并将贴在地板上的手掌收了回来，低声道：“这栋楼里没有人，但存在许多被邪魔侵蚀过的痕迹。”

　　而他掌心原本凝聚不散的魔法微光，此时也正随着这句话开始缓慢消逝。

　　所有人脸上都显出一丝凝重。

　　“这也太奇怪了。”唐娜动作轻盈的靠近窗扉，这位黑发少女小心翼翼的透过彩绘玻璃向外观望，一边自言自语：“原本住在神圣教会的神术师们真的都不见了吗？从进门到现在，我竟然一个大活人都没看见过。他们都去哪儿了？”

　　奥卡姆神情沮丧，眼中隐隐带着点儿惶恐和不安，他道：“我感应不到这里的光明气息。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了。”

　　霍尔随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道：“这也正是我们前来探索的原因之一。不是吗？”

　　“……没错。”奥卡姆勉强重振精神，转而道：“我之前有观察过，那日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光柱，大致应该就在圣廷内环正中或偏东的某个位置。”

　　顿了一下后，他又颇为懊恼的说：“可惜，我从前只是个见习神父，能进入圣廷内环学习和工作的机会实在有限，无法判断更具体的方位。”

　　奥卡姆口中的“光柱”，其出现的准确时间，其实是在两天前的深夜时分。

　　那光柱极为盛大，它出现时毫无征兆，几乎在一瞬间便照耀了整个赛尔斯大陆，据传就连与大陆隔着无尽海洋的南奇群岛上，都有许多人遥遥望见了这道将黑夜染成白昼的神秘之光。

　　此处便不得不提一句，因为各个世界所遵循的时间轨迹并不一致，所以在暮云发现有“渎神者”潜入教会，并利用光明圣物（也就是“炽烈之阳”）将混沌主宰的一缕神念“钉”入地底核心，从而引动了超级自然异象的这件事，对于生活在赛尔斯大陆的人们而言，其实已经是两天之前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这位现任教宗冕下于第一时间逮捕了“渎神者”雪莱、被她蛊惑的首席主教帕梅拉，以及其他一些心思浮动的信教徒们。

　　鉴于“炽烈之阳”设下的神级封印并不容易解除，暮云在抵达封印地点探看过后，并没有急着解封，而是非常干脆的封闭了整座圣廷，然后召集廷内驻守的所有教徒进行大规模洗脑，同时向混沌主宰献祭九位高级神仆，使其与赛尔斯大陆的联系重新变得紧密，也令混沌的意志得以继续侵蚀这片土地。

　　一直到做完这一切，她才按照主宰的吩咐，带领麾下傀儡进入哈亚遗迹。不过，这在身处其他位面世界的穆雪松等人看来，前后间隔的时间大概也不过才十几分钟而已。

　　而这所有的行动，都是“神孽”在混沌主宰加持的【隐秘】遮掩下，不疾不徐的依次完成的。

　　对于毫不知情、平凡普通的赛尔斯人民来说，他们只是在某个夜晚观看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壮观异象，并且坚信这一定是光明神为世人降下的启示或福祉。

　　但也有如霍尔等人这样，在魔法、神术、炼金或其他领域小有成就的非凡能力者，他们则不约而同注意到了某些寻常人无法察觉的诡异细节。

　　比如，在光柱陡然升起的刹那间，天幕之上的所有星星尽皆闪烁，明明灭灭，如附和呼应般彼此产生共鸣。

　　再比如，自那之后，大地底层偶有断断续续的嘶吼咆哮声，或强烈的震感向外扩散，那些忽远忽近的疯狂呓语和沉闷的撞击仿佛能直达人心，令不少五感敏锐的能力者深受影响，时常不受控制的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除此之外，每到太阳西落，就会有或昂长或卷曲的奇形怪状的影子从黑暗中滋生蔓延，它们形貌模糊而扭曲，是混沌主宰进一步侵蚀世界的典型和证明。

　　于是，在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后，“天降福祉”的说法开始遭到全面反弹，而后，终于有人发现神会总部所有神术师在一夜之间集体失踪，这件异闻于神会周边的几座城市疯狂扩散，最终导致人们更加惶惶不安，转而开始怀疑“奇迹之光”会不会是某种大灾难开始的前兆。

　　霍尔等人便是因为这件异闻，才决定进入神会总部一探究竟。按理说，他们并不是第一支进入圣廷探索真相的冒险小队，但四人一路走来，竟连半个活物（鬼影除外）都没看见，实在是一件细思恐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