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虽然是热的, 吹了一会儿后陆随好受多了,他缓缓呼出一口热气,用一种做错事的狗狗观察主人的眼神偷瞧孟效。
可惜孟效在想心事,没接收到他的“秋波”。
陆随便没吭声,鹌鹑似的窝在座位里扮乖。
二十分钟后, 车开进了永安花园。
孟效深思熟虑后敲定的告白场所,就是家里。
他很不喜欢偶像剧里那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白或者求婚的桥段,他丝毫不觉得浪漫,代入一下甚至会感到窒息。恋爱或结婚都是两个人的事,实在不需要许多无关人员做观众。
所以他决定带陆随来家里,以最舒适的状态进行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主动告白。而且,他告白的时候还需要用到一些没办法随身携带的东西,必须来家里才行。
进了家门,换好鞋,孟效让陆随先坐,又问他:“喝水吗?”
陆随说:“我想喝冰的。”
他嗓子干得快冒烟了。
孟效去厨房给他拿了瓶冰水,“稍等我两分钟。”
陆随点头,“好。”
孟效进了主卧。
陆随一口气灌下去半瓶冰水,脱掉西装外套,扯松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和袖扣,把袖子挽起来。
他又抓紧时间去了趟卫生间,松开皮帶,手伸进褲子里调整一下位置,然后匆匆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听到开门声,他急忙出去,坐回原位。
孟效换了身居家服,他穿便装的时候总是很显嫩,有种蓬勃的少年气。
他坐到陆随对面,把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到陆随面前。
陆随扫了一眼封面上“病案袋”三个黑体大字,抬眼看着孟效,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孟效说:“你打开看看。”
陆随犹豫了下,打开病案袋,抽出了一沓厚厚的资料。
“这是我的病历,”孟效说,“四年前,我得了急性骨髓性白血病。”
陆随低头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情绪变化。
孟效平静地说:“当时病情来得又急又凶险,宽叔叔是我的主治医生,他说如果不能找到匹配的骨髓做移植手术,我就只剩几个月好活了。但没想到我会那么幸运,没过多久就找到了配型成功的骨髓,顺利地做了移植手术,是那位匿名捐献骨髓的好心人救了我的命。”
顿了顿,他接着说:“从治愈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年,我每三个月都会去医院体检一次,至今没有复发的迹象。但这并不代表不存在复发的可能,万一复发的话,我很可能会死。”
现在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在当时,却是一段充斥着痛苦和眼泪的日子。
孟效承受的是身体上的疼痛,他的家人经历的是精神上的折磨,爸妈到现在都没能摆脱可能会失去他的恐惧,即使宽叔叔说复发的可能微乎其微也不能让他们彻底安心。
孟效却看得很开,他从来不会贷款焦虑,他认真工作,好好生活,遇见喜欢的人就谈一段甜甜的恋爱,失恋了也不让自己难过太久,尽可能快乐地活着,多活一天就赚一天。
陆随合上资料,装回病案袋里,神色平静地问:“如果复发的话,就没办法治疗了吗?”
孟效说:“当然能治,可以再做一次骨髓移植手术,但只能让病情得到缓解,痊愈的几率非常低,约等于奇迹。”
陆随在心里说:孟效,我就是你的奇迹。
他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孟效说:“生病之后,我谈过两次恋爱,每次确定关系之前,我都会把这件事告诉对方,我觉得有必要让对方知道隐患的存在,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和这样的我在一起。大概类似于婚前体检?”
他笑了笑,笑完又开始紧张,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他直视着陆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陆随,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想让你做我的男朋友,所以我把我的缺憾摊开在你面前,让你预知风险,再决定是要接受我还是拒绝我。”
他这样郑重其事,而对面被告白的人却是另一副姿态。
陆随单手托着腮,笑容十分愉悦,先是拖长音“喔~~”了一声,然后明知故问:“你喜欢我?”
孟效红着脸,轻而笃定地回答:“嗯,我喜欢你。”
陆随笑着说:“我怎么记得你在便利贴上写——‘希望以后我们能保持纯粹的上下级关系’,我没记错吧?”
孟效面红耳赤,小声说:“此一时,彼一时。”
陆随又问:“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孟效用求饶的口吻说:“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陆随却不打算放过他:“我现在就想知道。”
孟效陡然意识到自己又成了被动的那个,不行,他得夺回主动权。
“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他站起来,“你跟我来。”
陆随却坐着不动,“我头晕,站不起来。”
明知道他在耍赖,孟效却还是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拽了起来。
陆随顺势反握住他的手,提前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两个人牵着手走进客房,开了灯,陆随立刻就注意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孵蛋器,不由失笑:“你不会要在家里养鸡叭?”
“我孵的不是鸡蛋,”孟效说,“不过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陆随说:“我们发生一夜情那天晚上,我之所以没有让你留宿,就是因为这些蛋。”
陆随一脸迷惑,“什么意思?”
孟效再次深吸一口气,咬咬牙,鼓起勇气,把这个只有天知地知的秘密说出口:“这七颗蛋,是从我肚子里拉出来的。”
第32章 缠蛇32 蛋没了
缠蛇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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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效边说边察颜观色, 陆随大概是震惊过头了,表情空白而呆滞,孟效给他时间消化。过了好一会儿, 陆随终于有了反应,他怔怔看着孟效,依旧难以置信:“这些蛋,是你生的?”
孟效:“……”
他刚才明明说的是“拉”,陆随说的却是“生”, 虽然只是一字之差,意义却大不相同。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只好顺着陆随的话说:“没错, 我生的。生完这些蛋的第二天,我去医院做了一个特别详细的全身检查,但体检报告显示,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我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宽叔叔, 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不知道这些蛋是怎么产生的,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我唯一确定的就是, 它们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
他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 “这些蛋和我的病一样, 也是隐患和风险,所以我要让你知道它们的存在。”
陆随完全被这些蛋吸引住了, 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征求孟效的同意:“我可以把蛋拿出来看看吗?”
“当然可以。”
孟效上前,帮他打开了孵蛋器的盖子。
陆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蛋, 生怕把它捏碎了似的。
他做了和当初的孟效一模一样的举动:先看一看,再闻一闻,听一听。
孟效被他一本认真的样子可爱到了,笑着问:“有什么发现吗?”
陆随摇头,又小心翼翼地把蛋放回原位,盖上盖子,拉着孟效坐在旁边的床上,一副要和他促膝长谈的架势。
“所以,你是在我去洗澡的时候,生下了这些蛋?”
“嗯。”
“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
“我吓得落荒而逃了。”
陆随回想起那天晚上,孟效站在马路边神不守舍,还差点被摩托车撞到。
“对不起,”他自责地说,“我当时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孟效笑着摇摇头,“当时我们才刚认识,你又不了解我,只要我不说,你当然什么都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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