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中挑面糊的盛焰眼睛一睁,猛地跺下碗风一样冲进卧室。房间门被哗啦撞开,窗帘随劲风呼啦翻飞扬起。白术站在光下,一头银发闪着好看的细光,他抬起手,摘掉头顶帽子,似笑不笑对盛焰扯了下唇角。
“我来履行当初定下的约定,焰,我来做你的新娘了。”
盛焰怔怔看着床上,一瞬间无忧的金瞳中带了丝慌乱。床上沈时安紧紧抓着被单,痛苦蹙眉,浑身气息微弱颓唐。白蛇擅长幻觉,用周瀛记忆编织的梦境是沈时安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结,他被困在了自己的梦魇之中。
盛焰看着无声息痛苦挣扎的沈时安,瞳孔剧烈颤动,这么久的陪伴。他好不容易才将人一点点治愈至如今这地步,一个梦魇,白术的一个梦魇就能将所有摧毁瓦解。
盛焰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堪称恨意的神情,咬牙切齿说:“我扒了你的皮。”
白术轻笑了下,似乎并不意外他的恼怒,在盛焰冲过来同时化成白蛇,身影飞速窜向窗口,玻璃划拉碎裂,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凄美光,自半空中呼啸坠落,洋洋洒洒掉在楼下的草坪上。风一下从敞开的窗户涌了进来。
盛焰站在窗前并没有追出去,他看着白术逃离,风从耳畔吹过,吹动一双耳朵向后颤动。
“主人。”盛焰转回头,看向陷入梦魇无法自拔的沈时安,眉头深深蹙起,是他大意了。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55555,最近确实忙糊涂了,有点犯二,更错文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干了。之前那章是两千,长佩的计费方式是按照最先发出的字数收钱,所以多出来的一千字算我的赔罪。(ps:虽然有点少)
第85章 这没什么奇怪的
周瀛站在门口,那张一直处变不惊深邃阴狠的脸上透出慌张神色。
盛焰打开门,两人目光所对,周瀛微愣,过往他一直忽视和嘲讽的那双金瞳和耳朵,此刻似乎都有了答案,周瀛身侧手紧握成拳,自己真是大意,竟然让这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靠近沈时安。
周瀛压下目光,揪住盛焰一连往前推了三步摁在玄关墙上。“那个男人是你招来的?安安呢!”他狂躁,暴戾,所有偏执情绪尽数从心底苏醒井喷而出,周瀛似乎是暴起发疯的豺狼,指节用力抵着盛焰的喉咙,受压迫的喉骨嘎嘣作响。假如他有能力,一定会就这么掐死盛焰。
然而,他没有——
盛焰后背贴在墙上,任由自己脖颈传出不和谐的嘎嘣声,长睫扑下,明亮双瞳暗淡下来。“你能救他。”盛焰音色丝毫不受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影响,平静说:“告诉他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守护和爱。”
白术的幻境是利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画地为牢,如果沈时安知晓这背后的原因,他那么善良,一定会选择原谅,这样,就可以从梦魇中醒来了。
周瀛手腕一僵,掐住盛焰的手腕陡然发力,神色更加阴沉,咬牙切齿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是所有人的爱都能堂而皇之的拿到光下,周瀛内心阴沉,压抑,他就算爱一个人,也不会情真意切去表露和诉说,那样只会让他觉着怯懦且矫情,就如同他深爱着沈时安,却也只是喜欢于黑暗中鬼祟伸出遮掩的爪子,却并不会在太阳底下手捧鲜花轰轰烈烈追求。
盛焰掀开眼皮,直视周瀛那双野兽一样的眼睛。“我特别不喜欢你。”
“你的喜欢,你的爱,在我眼中都是为了达到自己肮脏欲望的手段。”神明有自己的度量,他们有能看穿一切的双眸,周瀛这种人的付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和怜悯,冠以爱的理由,把人逼至绝境迫使顺从,将人格扭曲成屈服于他的模样,所谓保护,只是变相后冠冕堂皇的自私而已。
“周瀛,我让你把这一切告诉主人,只是为了解开他心里隔阂。”
“接下来如何选择,是主人自己的决定。”如果不是白术的突然出现,盛焰根本不打算让周瀛再度出现在沈时安生活里,他会一点点治愈那颗蜷缩在黑暗中怯弱的心。他根本不想让沈时安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因为按照那个人脾气,必定会选择原谅。
盛焰不想让他原谅,不想让他赦免。周瀛留下的阴影如蛆附骨,令沈时安痛苦至今,最后用‘事出有因’四个字便抹平未免太过轻易。
沈时安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身下床单,额头上渗出细密冷汗,紧紧蹙着眉头。人在梦里最为无助,身处其中就好像黏上一张巨大蛛网,无论如何挣扎都有种都该改变不了这无法逃脱的绝望。
周瀛看着睡梦中痛苦挣扎的沈时安,最终答应了盛焰的要求,他会进入沈时安的记忆,让他了解事情的全部。周瀛紧紧咬着后槽牙,心中极度抗拒。在他眼中,自己已经输了,再告诉沈时安这些借口,就像是弱者被抛弃后摇尾乞怜,如此卑微行径,他十分不齿。
于千鱼和季鹰收到消息赶来,人鱼具有窥探人心的能力,由于千鱼来作为见证者,能更轻易帮助沈时安走出来。
周瀛看着于千鱼和季鹰,这些都是那天主题活动的模特儿,也是能让沈时安真正展露笑颜的朋友。原来他们都“不是人”。原来,他和沈时安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年只有彼此。
房间内静匿的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盛焰看着周瀛在床前消失,极轻闭上了眼睛。
周瀛和沈时安正在另一个时间维度相遇,那是一个没有他的时间。那时候,沈时安无助,悲伤,但的身边陪着的只有周瀛。盛焰想到这里,胸腔中那颗阳光明朗的心上就升起一片乌云笼罩,让人发闷难受。神明干净澄澈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陌生的情绪。
盛焰知道,这种陌生的感情,在人类口中,称它为嫉妒。
于千鱼握着沈时安的手,安静坐在床边,风撩动长发。季鹰站在盛焰身边,略抬起眼皮,他感受到了盛焰身上那股缓慢出现的不该存在的阴暗情绪,目中显露惊讶。
就像于千鱼害怕他是天性,盛焰生来便是纯净善良,他们这一族从出生就好似经过圣光洗礼,身上不会有任何违背本性的阴暗。
“这没什么奇怪的。”盛焰看着躺在床上忍受梦魇折磨的沈时安,浓密长睫好似再也承受不住重量落下一片,他坦然面对自己心中嫉妒,平静说:“一旦有了想要珍惜的东西,就算神明,也会变成人的。”
沈时安站在巷子口。眼前影影重重场景和脑海记忆一点点重叠。
殴打的闷声好似一记记重锤敲在心里,沈时安耳朵嗡鸣。角落上成排的垃圾桶还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这里的垃圾好久才会来收上一回,掉在地上的腐烂韭菜叶子混着生了蛆的鸡骨头,被前几天积了雨的水洼泡成了黑色。那股混杂着各种垃圾衰败腐烂气味无孔不入的让人作呕。
半大少年们围着一个人在狠命殴打,哀嚎声刺穿耳膜在整个巷子里回荡。
沈时安钉在原地,无形中一只有力的手卡住他的喉咙,迫使他仰头,亲眼目睹这一切,眼皮好像被撑住了,连合都合不上。
凌迟一样的刑罚周而复始,那些声音好像毒蛇一样发了疯啃食神经,而沈时安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一样的无能为力。
腐烂、血腥、哀嚎、挣扎、叫骂……时隔十几年,那含着笑意的声音又在耳边呢喃:“安安,不听话的奴隶就是这样的下场,你还要离开我吗?”
这道声音好像被人按下了循环键不停地在沈时安耳边播放,周而复始的不停回荡。沈时安浑身控制不住的痉挛颤抖,他已经被折磨了十几年。自认识周瀛来,沈时安身边都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牢笼,禁锢着,逼迫着,他像行尸走肉一样在黑暗笼罩中麻木的苟延残喘。
它挣扎过,逃跑过,最终却逃不过无处不在的黑暗。这一辈子他都只能待在周瀛身边,永远都摆脱不了这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放……过我,放……”好像溺水的人最后发出艰难求救,沈时安嘴唇剧烈颤动,每吐出一个字都掺杂着肺里的血。
到底是为什么?沈时安觉着身体正被撕成了一块一块,钻心刺骨痛楚伴随着解脱的轻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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