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人类雄性抱头哀嚎,不住求饶。
兜兜犹豫片刻,重新盘腿在树干上坐下,俯瞰而下,不解地打量着那个愤怒的绿毛青年。
人类啊,真是奇怪,总是充满着令猫费解的主义和精神。在锅盖的这场意外里,兜兜敢保证,没有多少猫会愿意挺身而出,冒着生命危险去抢救一只犯了致命错误、甚至不知是否还能存活的小猫崽。
和地球上的多数生物一样,小猫咪最是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毕竟,这世上,除了生存和繁衍,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拼命的。
然而,在其他无所谓的事情上,明明是最脆弱的人类往往拥有最强大的勇气。自己是弱小,却并不惮于保护弱小。越是在危机关头,越是能爆发出惊人的英雄情结。他们不但爱着自己,也同样爱着同伴,更是能够将这种意味不明的爱延伸至其他种族和生灵。
喵,奇奇也怪怪。
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事件落下帷幕。
锅盖的后腿断了,被志愿者送去就近的宠物医院住了几天。它很快便恢复健康,伤痛没能在这具年轻的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没心没肺的小猫崽依然不长记性,对待人类无比热忱,见谁都能喵上一两句,只是到底还是落下阴影,见到一男一女的人类情侣便会不自在地躲开。
而绿桃据说真的被抓进了派出所,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再出现。至于派出所是何地,兜兜并不知晓,只听老猫说过,那里是关押人类的大猫笼,总之是个像宠物医院一样可怕的地方。
公园里的老人们没有了谈资,很快便淡忘这个举止古怪的年轻人,唯有猫咪深夜食堂里的常客们,还时不时想念起他来。
再后来的故事,兜兜不得而知。他离开了猫咪深夜食堂,朝着更远更广阔的世界闯荡。
等再次见到绿桃和锅盖,已是多年之后。彼时的兜兜早已成为东城大佬,拥有广阔的地盘,日日悠闲地趴在猫咖外头最舒适的午休位置。
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见那只会跳动变换影像的小黑盒子。而正是在小黑盒子里,他见到阔别多日的绿桃和锅盖。
绿桃模样大变,早已不是“绿桃”的模样。他染回黑发,换了头型,还洗去了一身的游龙戏凤,变得人模狗样,站在镜头前,竟然也有几分耐看。
站在他身旁那只鼓噪的人类在不停地宣扬绿桃的战绩,说他是当下最受年轻人欢迎的创作型歌手,说他有好多首歌曲都登上了金曲榜。
出猫意料的,绿桃并没有顺势炫耀自己的成绩,反而津津有味地聊起自己收养多年的爱宠,一只白白胖胖、发型独特、圆脑短尾的中华田园猫。
兜兜瞪圆眼睛盯着小黑盒子里的猫咪照片看了一会儿,不禁眯起眼睛喵呜发笑。
锅盖这只家伙,果然长大了是只胖球呢。
只可惜,兜兜悠闲的午后时光被附近一只讨猫嫌的小嘴乌鸦搅乱。
小嘴乌鸦扇动着黑乎乎的翅膀,嘎嘎乱叫着:胖球笑胖球,真是乐死鸟。
兜兜胸膛有一团怒火熊熊燃烧,纵身一跃,攀上树枝,发誓要将那只丑东西绳之以猫爪。
当然,小猫咪的内心深处也并没有多么生气,无论如何,能重新见到老朋友,得知他们的近况,总归是一件喜猫的事情。
这座城市也许和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一样,有光明也有阴影,有好就会有坏,但正因为有绿桃这样的人类生活在其中,才将毛春变成一个值得猫住的城市。
当然,这也依旧无法解释,人类是何等奇怪的生物。也许小猫咪对于人类的观察之旅,还很长很长。
……
就在这时,兜兜的回忆被一连串的急呼声惊断。他慌忙睁开眼去看,却见一群兽人涌上来,将他包围住。
领头的那位Omega雌性医生用力握住兜兜的双手,迭声问道:“你做了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天哪,你是助眠师?不对,不可能!那些大师都明确表示过他们毫无办法。你不一样,你是特别的。你刚刚做了什么?你竟然能够让元帅进入自主睡眠。十几年了,还是首次出现这种情况!我的大地之母啊!”
兜兜被晃得晕头昏脑,满头雾水。他只觉得两手被对方掐得生疼,不由得心下起栗,心道,原以为只有彩虹桥那头的给宠物扎屁屁的宠物医生可怕,没想到这里给兽人治疗的兽医也同样可怕。
最后,还是好心的海楼将他从可怕的医生手中解救出来。他拉着兜兜的手,显然也同样激情澎湃,只是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反过来温柔地安抚着兜兜。
“对不起,罗伦医生只是太激动了,”海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脉脉地凝视着兜兜,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确做到了。谢谢你,兜兜,你果然是小天才。”
最后一句夸赞,海楼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兜兜还是听见了,顿时喜上眉梢。尽管他自己也同样在疑惑,刚刚到底做了什么才引起海光远元帅这么大的反应,但一只有尊严的小猫咪自然不能够在自己的人类面前露怯。
于是,兜兜藏好自己的困惑,挺起胸脯,骄傲而自豪地说道:“当然啦,毕竟是我呀。等你爸爸醒过来,看见我,肯定会好奇,我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呀。然后,你就去把妹妹接回家,大家开开心心地一起吃肉肉。”
海楼竟然被兜兜这番稚气的描述逗乐了,心中的阴翳一扫而空,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勇气,仿佛这一切都是即将发生的注定之事。
就如镌刻在先民遗留的古老卷轴上的预言所示:若是降落奇迹星,春回大地,万物生长,皆有可能。
“好。”
海楼轻轻握住兜兜的双手,郑重其事地承诺道。
“那你的爸爸马上就要好了吗?”
“暂时还没有,但是他已经能够进入自主睡眠,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几秒钟,足以助他脱离险境,证明他的精神力尚有修复的可能性。事情在好转。”
“嗷,那我多努力努力,一定可以帮助你的爸爸恢复的。”兜兜自信满满地说道。
“谢谢你。”
海楼再次道谢,终于意识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抓着未标记Omega的手不放是极其失礼的一件事。于是他松开手,在兜兜噘嘴表达抗议之前,率先提议道:“我还得在这里守一会儿,等父亲的情况稳定下来。你可以去找管家,让他帮你准备点心。”
兜兜闻言,正想不满地表示自己并不是那种一见到点心美食就抛弃自我的贪吃猫,但话脱口而出,却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意思。
“都有什么点心呀?”兜兜询问道,咕嘟咽下口水。
“什么点心都可以,你若是愿意,直接点名让管家帮你做一份也行。”
海楼的许诺实在诱猫,兜兜赖在他身边又说了两句话,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他才走出医疗舱,就被迎头一记熊抱锁牢。
抱兜兜正是那只圆滚滚的熊猫管家。
对方大约也是收到海光远元帅状态好转的消息,又得知兜兜是出力的大功臣,一反初见时的急躁和冷漠,热情洋溢地张开双臂,迎面扑向兜兜。
“小少爷,您想吃什么,我都给您做,呜呜呜。”熊猫管家松开结实的臂膀,转而拉住兜兜的手,用力晃了晃,哽咽地说道。
凑近了瞧,兜兜这才发现,熊猫管家那对黑豆豆一般滚圆的小眼睛里早已充满泪水,只是被巨大的“黑眼圈”完美遮盖而已。
“你别哭啦。”兜兜大方地安慰道。
他伸爪拍了拍管家的熊猫脑袋,顺便偷偷摸摸地揉了一把他脑袋上的硬毛。
喵呜,为什么爪感这么粗-硬,感觉像是在摸猪毛呢。
兜兜不信邪,又用力挼了一把熊猫的后脑勺,同时努力回忆他以前打劫猪圈时候揍的那几下猪屁股的爪感。
唔,确实像猪毛,就是厚点,有点扎爪,肌肉倒是很厚实呢。
“呜呜呜,什么是猪毛?您想吃猪毛吗?我一定给您做出来。”
听见熊猫管家的问话,兜兜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把心里面想的话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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