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橘猫Omega(85)

　　“不是不好，只是正常的母子关系罢了。”

　　“是吗？”兜兜却更加疑惑，又问道，“可是正常的人类母子关系，不是应该很好很好的吗？我听说，当人类说‘回家’这个词时，其实潜在的含义就是指回到自己的妈妈怀里。无论是多大的人类，其实心里都还是只小幼崽呢，只想着和自己的妈妈撒娇。”

　　兜兜这样说道，言语间似乎有些鄙夷和嫌弃，但从他的眼眸里能读出的更多却是艳羡。

　　尽管野生的猫咪长大后自然而然也会离开母亲，有些猫也许终生不再见面，但大多数小猫崽还是能够在母亲身旁享受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的。而他，却没有。

　　“毕竟是妈妈把小幼崽生下来的不是吗？我们出生后第一个接触到的体温就是妈妈呢，很怀念吧。”

　　海楼却道：“若说如此，那星兽帝国的人们大约是例外吧。”

　　兜兜奇怪地看着他。

　　“我们的幼崽诞生后，会被带离母亲，安置在特殊育儿舱中。研究表明，幼崽尽可能地与母亲接触可以提高其免疫力和精神力。特殊育儿舱模拟的便是母亲的怀抱，具有真实可控的体表温度，心跳声和触感，可以为幼崽提供全天候的母体体验，是目前可知的最安全有效的幼崽期育儿方式。同时，这种方式可以解放母亲，免除他们的哺乳和安抚幼儿之苦，从而有精力恢复自身状态，更好地投入到个人的生活或是事业之中。几乎所有兽人诞生后都会在仪器的陪伴下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们生成自主意识，可以更好地活动。育儿舱几乎就像是我们的第二位母亲。”

　　兜兜听毕，认真思索片刻，苦恼地皱起眉头，说道：“听起来好像也是不错啦，毕竟妈妈生幼崽是很辛苦的呢，弄不好甚至会搭上性命。不过因为我没有经历过，所以说不出什么感悟来。总之，日后的相处也很重要呀。妈妈和幼崽之间，总是会有本能的关联的，哪怕等幼崽长大懂事之后，也依旧能感受到这种联系。”

　　“你说的没错，”海楼点头道，“母子关系课题始终是帝国研究的重点方向之一。哪怕同样在育儿舱中成长，不同家庭内的母子关系也是千变万化的，可见是多方因素的产物。”

　　兜兜专注地看着他。

　　“你无需为我感到难过。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是双方共同选择的结果，这种基于亲情的界限感是能够让彼此都觉得舒服的相处方式。也许这不同于所谓的‘自然的本能之爱’，也许在他人看来我们的关系过于冷静和淡漠，但这并不重要。”

　　兜兜沉吟着点点头，片刻之后，了然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告诉我，哪怕是从来没有分开过的母子，也会有各种不一样的相处方式，并不一定是要像别人那样的关系才会是幸福，对不对？”

　　海楼没有回答，只是挠了挠兜兜的毛下巴。

　　兜兜眯起眼睛，惬意地享受了一会儿人类的按摩，这才摆动爪子，轻轻推开人类的手。作为一只尽职的说故事猫，他可不会半途而废。

　　“我们继续来说故事吧。你说的道理很有趣，但我们的猫侦探兜兜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当他得知那条杜宾犬的事情后，心情很沉重，久久无法平复。”

　　而就在这时，暗中观察的猫侦探终于被反侦察能力一流的杜宾犬察觉。对方虽身材纤细俊美，却也犬高马大，两只修剪过的立耳如刀锋一般笔直。它咧嘴露出一口透着寒光的白牙，似乎一张口便能咬下猫侦探的半个脑袋。

　　猫侦探迅速弓背迎战，一面小心地与杜宾犬周旋，一面扫视四周，寻找可以逃离的通道。

　　然而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事情却有了诡异的转机。

　　只听得那头杜宾犬开口，朝着猫侦探欣喜地喊道：“宝宝，你能自己走路了呀，宝宝真棒！你不爱吃奶，妈妈特地给你找了好吃的，快来吃吧。”

　　说罢，它转身跑开，刨出适才匆忙藏在角落中的食物，丝毫不在意背后随时可以飞来的猫爪。

　　猫侦探满脸错愕，惊觉自己竟然被这头大犬误认为是自己的幼崽。然而面对杜宾犬拿鼻尖热情拱到他面前的食物，猫侦探却怎么也说不出残忍拒绝的话来。

　　在刹那间，他莫名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他被猫妈妈抛弃后独自过活的艰难岁月。

　　由此，猫侦探先生做出一个郑重的决定。

　　他决定成为杜宾犬的临时幼崽，帮流浪猫们要回毛绒公仔的同时，能够尽可能地安抚杜宾犬的情绪。

　　这是一种古道热肠的表现，出于猫侦探本猫某种天真的本心。

　　又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某个隐隐的角落里，也回荡着一个诱惑的声音。

　　接受命运的安排吧，这也许是猫侦探能够再度成为幼崽，享受来自妈妈的关爱的机会，此生唯一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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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喵，一只猫要给狗当幼崽，很可笑的吧，”兜兜垂下头，拿尖利的指甲尖轻轻抠着海楼的袖口，似乎有些羞赧地说道，“不过这只是猫侦探的职业道德修养哦，绝对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毕竟这只是故事，故事的事情是做不了数的，都是假的呢。”

　　他的耳朵尖儿轻轻抖动着，露出粉色的耳廓内壁。

　　海楼极尽温柔地捏了捏兜兜的小耳朵，说道：“我知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兜兜仰起头，放空眼神，露出一抹腼腆的笑意，似乎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后来猫侦探留在杜宾妈妈的窝窝里，陪它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巧的是，那天白日里也曾下过一场水龙头式暴躁的大雨，整座城市都湿漉漉的。雨过天晴，地面上依旧坑坑洼洼，深深浅浅的都是被雨水冲刷而成的小水洼。

　　兜兜忽然看向海楼，笑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小水洼吗？”

　　海楼诚实地摇了摇头。

　　兜兜摇头晃脑地摆了摆身体，吟出一首脍炙猫口的有关夏雨的小诗来。

　　夏天的雨

　　气呼呼地来

　　又气呼呼地走

　　留下满地的小水洼

　　月亮起床了

　　偷偷看向人间

　　只觉得那一个又一个亮晶晶的小水洼

　　就像是长在大地之上凝望着自己的

　　好奇的猫眼睛

　　于是

　　月亮爬出云的被窝

　　扭动着小弯钩做早操

　　变成全世界最大的逗猫棒

　　到后半夜，天上的月亮冒出来。猫侦探于是也将这首有趣的小诗念给杜宾妈妈听，他并不确定傻乎乎的犬妈妈可以听懂多少。

　　“诗猫说月亮爱每一只小猫咪，不管它们的出身如何，是否被爱着，月亮都一视同仁。”

　　猫侦探这样告诉杜宾妈妈。

　　“我想，月亮这样好，它一定也像爱着小猫咪一样，用心地爱着每一只狗狗呢，不管是那些大狗狗，还是已经去了彩虹桥的小狗狗。”

　　杜宾妈妈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舔了舔小猫咪柔软的肚皮。

　　猫侦探枕着属于母亲特有的温暖的腹部。嗅着若有似无的香甜奶味，困倦地眯起眼睛。它和那些毛绒公仔一起，像真正的狗崽子一样围绕在妈妈的身边。那些毛绒绒的没有生命的小玩具，就好似它不曾有过的兄弟姐妹。

　　猫侦探情不自禁地咕噜噜起来，就像在唱一首摇篮曲，整整一夜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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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楼将兜兜抱在怀里，像杜宾妈妈那样，用自己的体温安抚着小猫咪。

　　兜兜蹬腿，在人类的怀抱里翻身，露出毛烘烘的屁股和小尾巴。他的喉咙间发出模糊的咕噜声，迷迷糊糊地，就快就陷入香甜的梦想。

　　“月亮爱着每一只小猫咪，”海楼在兜兜的耳畔低声说道，语气轻柔得几乎无法分辨，“而我却特别偏爱你。”

　　兜兜的两只后腿像是抽搐似的抖动两下，又很快地安静下来。他砸吧着嘴巴，嘟囔着，发出无意义的梦呓。哪怕在梦里，小猫咪的嘴角也依旧俏皮地翘起，露出又骄傲又快活的神色。

　　也许是梦见了好吃的，海楼心想，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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