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旷道:“可是,魂鉴既然可以改变人的命运,那么能让人死,又为什么不能让人生?”
唐凛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因而才留了魂鉴这么多年。可惜它已经变异了,也无法轻易使用。”
“变异?”
“唐辕昊在使用魂鉴的时候,不小心将镜面朝向了自己,结果被魂鉴吞噬了进去——我亲眼看见了这一幕。”
林雪旷一惊,他知道唐凛的父亲死于暗礁那场父子夺位的变乱中,人人都说唐凛弑父,他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却没想到唐辕昊的死法竟然是这样。
“魂鉴噬主之后彻底失常,狂性大发,非常难以控制,当时搭进去了不少人命才将它封印起来。我又与聂玉成协议合作,从落伽山引来灵气,对魂鉴的邪力进行压制。可惜,这灵气也有耗尽的时候,如今,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唐凛微笑起来:“听到这些,害怕了吗?”
林雪旷摇了摇头:“你可不像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我倒是应该害怕,你会想出个什么主意来解决这件事。”
“放心,反正不是要拿你当祭品。”
唐凛笑着起身,走到林雪旷面前,低头摸了摸他的脸,烟草和古龙水混合起来的淡淡气息笼罩在林雪旷的周围。
他低声说:“我知道你一直很讨厌那朵被我纹在身后的蔷薇花,并一直把它当成是屈辱的象征,但你知道它真正的意义是什么吗?”
林雪旷怔了怔,猛地抬眼:“和我的命劫有关?”
“好孩子,你总是能猜对我的心思。”
唐凛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清:“我曾经因为担心你的死劫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作,因而用我的血在你身上下蛊,以便我能够随时感受到你生命力的流动,这朵蔷薇花就是我对你的标记。”
林雪旷一惊,他就算再聪明也没法预料到唐凛这个疯子都能干出什么事来,但听到这件事,顷刻间就意识到了不妙。
果然,唐凛接着就说了下一句:“但是这样一来,我倒是发现了一件特别有趣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林雪旷感到对方带着带着枪茧的手指滑过自己的皮肤,最后在他眉心上戳了戳,那种有些粗糙的触感简直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雪旷想将头偏开,却被唐凛的单手将脸扳了回来。
唐凛低声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发现你的死劫竟然早已经降临了,而且降临了无数回。你明明该是死了很多次,可如今却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为什么呢?”
他目中如同闪动着两簇鬼火:“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另一样东西,可以成为扭转命运的关键。那就是——”
林雪旷心头剧震,唐凛恶作剧一般笑起来,口中毫不容情地吐出了五个字:“七星雷火印。”
林雪旷的呼吸顿住,这个词像是一把快刀,猛然间干脆利落地划过了他的心头。
他已经彻底明白了那些被仿制的法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一开始,唐凛的目的就只有七星雷火印,因为他已经从林雪旷身上窥破了逆转时间的秘密。
而霍斌打着暗礁的旗号仿制其他法器,唐凛明明知道却放任不管,也只是想利用他模糊调查者的视线罢了。
桩桩件件,都尽在唐凛的算计之中。
那么现在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手中一定已经掌握了数量充足的七星雷火印仿品,但他想用这些仿品做什么?将时间倒转,还是对付魂鉴?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汉娜·阿伦特《黑暗时代的人们》。
第72章 殊途
林雪旷心底一阵阵发凉, 手指不由攥紧了身侧的椅子扶手,关节处颜色青白,倒好像捏紧了仇人的脖子一样。
唐凛端详了他片刻,说道:“没想到那个叫谢闻渊的小子……哦, 是这个名字吧, 还真挺豁的出去的。虽然我对他没什么好感, 但他倒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启发。下次,你替我跟他道声谢吧。”
林雪旷冷笑了一声,本想说话,却在这时忽然察觉到,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喧嚣。
他猛然抬头, 跟唐凛对视片刻, 而后起身快步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拉开。
唐凛没有阻拦。
这里的楼层极高,可以俯瞰一整片暗礁的据点,他赫然发现, 竟然从好几个方向都涌进来了一批人, 情绪激昂,似乎想要强行闯入。
林雪旷骤然色变,一转身揪住唐凛, 问道:“他们是哪来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问这些人啊。”
唐凛没有在意林雪旷的冒犯,将目光看向窗外,像是也在认真分辨:“嗯, 有玄学协会的,还有各门各派自行派来的门人, 哦, 或许里面也会有你的谢闻渊……哦, 他是叫这个名字吧,我有些记不清了。”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放出风声,告诉了他们暗礁在这啊。”唐凛坦然地说,“这些人做梦都想要杀我,自然就来了。”
原来惊喜倒是在这里呢。
林雪旷原本应该愤怒的,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脸上僵了一会,反而慢慢笑了起来。
“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林雪旷说,“彻头彻尾,一如既往。”
唐凛的亲爹都没拿脏话骂过他,林雪旷这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唐凛并不理会,点了一支烟,低头深深吸了一口,又不疾不徐的吐了出来,问道:“还要继续骂吗?”
这么多人一起涌进来,唐凛肯定没安好心,林雪旷想起了过往的一切事情,只觉得浑身没劲,靠在窗台上,闭着眼睛将头偏到一边。
他的脖颈从领口中露出来,雪白修长,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天鹅,诱得唐凛忍不住伸手掐在他的脖子上,但没用力,只是用手掌感受着其中血液与气息的涌流。
“你这是在为谁生气呢?”唐凛慢悠悠地笑了笑,“担心谢闻渊?”
林雪旷没说话。
唐凛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很奇怪,你们之间这份……宝贵情谊到底是从哪来的。难道很小就已经认识了吗?可我没印象你的朋友当中有他。”
林雪旷终于又转头看着他:“你以为你了解我多少?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唐凛噗嗤笑了一声,眼底却暗沉沉的:“我听巫方说你跟那小子在一块了,原本心里还不怎么信,你的眼光再差也不至于差到那个份上,现在瞧着倒是我高看你了……嗯,喜欢他?”
整个房间里光影重重,显得诡谲而又暗沉,林雪旷的眼睛像是猫一样,盯着唐凛的脸。
唐凛含笑催促道:“说话啊。”
过了片刻,林雪旷呓语似的低声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唐凛打量着他未语。
林雪旷道:“我说喜欢他,你肯定要杀了他,我说不喜欢他,你信吗?”
唐凛失笑:“你这不还是不想让他死吗?”
“人家救了我,我还要反过来坑人家,这么没人性的事,我可干不出来。”
林雪旷脸上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抓住唐凛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唐叔叔,我和你不一样,从来就不一样。”
这句话倒是让唐凛顿了顿。
他当初跟林雪旷的父亲按平辈算,不管怎么想,这声“唐叔叔”都是没错的,但其实林雪旷这样叫他的次数也不多,私下都是喊名字,只有在人前介绍的时候,偶尔叫几声叔叔。
曾经是天真的孩童,现在也已经出落成了丰神隽秀的青年,岁月真是神奇的东西。
但可能是两人年龄差距相对较大,唐凛又始终保持着盛年的强悍体力与敏锐精神的缘故,所以在他的眼中,林雪旷无论长得多大了,也始终还是孩子,稚嫩的令人生怜。
“你跟我不一样,是因为你不在我的位置上,而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大分歧。如果某一天你坐在这里,就会知道,有很多事情,并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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