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着跟众人说不要再买点心了,他暂时不想吃了,然而这句话跟他说“我不会算姻缘”的效果差不多,并没有多少人在意,点心仍然是越堆越多,到最后,沈凡甚至做了个被点心淹没的噩梦,梦醒以后变成龙形紧紧盘在谢云澜身上,让谢云澜好一通安抚。
第二天谢云澜出面,才算是消止了众人买点心的热情,但此事后相当一段长时间,“点心”两字都变成了继“算姻缘”和“沈烦烦”后不能在沈凡面前提的禁忌。
乃至到今天,谢云澜问了一句:“要不要带些点心走?”
沈凡立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谢云澜不由笑了笑,谁能想到不过一年,这条爱吃点心爱到如果不是本身种族优势早就长出虫牙的龙变成了如今这样谈点心色变的模样。
他倒也不是故意来犯沈凡的忌讳,只是他们今日就要离开京城,到了山里再想买点心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他才想着沈凡要不要带点走,一时不想吃,但没准以后就想吃了。
不过,沈凡既然拒绝了,那便也罢了。
院墙外传来热闹的人声,那是百姓在庆祝燃灯节,就像去年一样,街道上一片灯火通明,侯府中同样像去年一样,清冷孤寂,寥落无人。
不同的时,去年过完节后府中众人便会回来,但今年,他们不会再回来,甚至谢云澜自己,今日之后,或许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走到后院的祠堂,祠堂中供奉着他父母长辈的牌位,而今又加了谢玉珍的。
府中大小事宜他全都安排好了,也拜托了那几名留守的老仆帮着时不时擦拭下祠堂的牌位,告别的宴席也已经摆过,想说的话更是早已说完,此刻,他只是静默着在祠堂中待上片刻,末了燃起香,拜上一拜,权算作与这红尘人世道别。
随后,他转过身,沈凡已经在院中等他。
那些许离别的寂寥落寞情绪,在看到沈凡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往后漫漫此生,无论到哪里去,他们总归是在一起的。
谢云澜复又扬起笑容,大步朝沈凡走去。
“我在府外备了马,咱们现在就走吧。”谢云澜说。
其实,王泰那行人还想送一送他,但是离别酒早都喝过了,再来上一回无非是徒增伤感,不若趁着夜色,悄悄离去罢。
然而,他的这个计划,沈凡不太满意。
“我不想骑马。”沈凡叹着气说。
从京城到齐云山几百里的路,骑马怕是得走上大半个月,这还是日夜兼程的情况下。谢云澜一怔,想了想说:“那我去给你找辆马车?”
“也不想坐马车。”沈凡又叹了口气。
马车比骑马还慢,并且坐久了一样颠簸。
“那……”谢云澜犯难了,这么远的路,横不能走过去吧?他是可以走,但这个想法不用说就知道沈凡肯定不行。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沈凡看着他,不说话。
谢云澜愣了半晌,终于后知后觉地从沈凡的视线中明白了什么。
“龙神阁下,我又有一个愿望。”他笑着说,“可不可以带我去齐云山呢?”
“那好吧。”沈凡勉为其难道。
龙神殿。
袁朗正带着文武百官在殿中祭拜龙神,刚刚燃起香,就突然眼前一黑,香烛的火光,祭典中庆祝的龙灯,乃至头顶星月的光芒,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四野俱是茫茫黑暗,袁朗初时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眼睛的问题,但随即,从身边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意识到这遮天蔽日的黑暗是真实的。
是什么样的力量一瞬间将火光星光全都吞没了?!袁朗立刻就联想到了妖魔,莫非又是妖魔作祟?!京中已经乱过两次,这是要来第三次了?!
他正心惊时,又见头顶那旷古不变的漆黑天幕中,突然燃起一缕烛火。
惊慌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因为他们也看到了那缕破开暗夜的烛火,看到了天际那位衔烛而照的龙神。
烛龙口衔火炬,百丈长的龙躯在天幕中缓缓游动,他行经之地,黑暗皆为之退避。
在片刻的安静之后,京中爆发出更为激烈的欢呼声,人们高呼龙神之名,热烈地庆贺着这个为他而办的节日。
袁朗带领百官对天叩首,就像当年高祖答谢龙神那样,他也要答谢烛龙的救命之恩。
黑暗中陆续有光亮起,烛龙阖目为冥的神力之下本不该有任何灯火能够亮起,但这是汇聚了众生信仰的龙烛灯,是象征着凡人勇气信念的一盏盏魂火。
这灯火渺小且羸弱,便如地面上那无数渺小的凡人一般,可他们汇聚到一起时,却也有不输烈日的光彩。
沈凡和站在他龙角旁的谢云澜一起看着这一幕,看着人间这大盛的火光,便如看着一个奇迹。
或许也不是奇迹,凡人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这趟除魔之行后,他们都再清楚不过了。
“该走了。”看了片刻后,沈凡对着脑袋上站着的谢云澜说。
“嗯。”谢云澜扶住沈凡的龙角,最后看了一眼这繁华人间,他有诸多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过去的二十六年人生属于这个人间,往后余生,则属于沈凡。
是时候该开启新的旅程了。
建平二年,三月初三,燃灯节,文帝率百官至龙神殿祭祀,龙神显灵,衔烛照于西北天门,人间光明大盛。
第118章 番外十一
周默是灵剑宗的一名新弟子。
他原本只是个生活在荒野山村里的平凡少年,也不知道是撞了多大的运,竟然通过了灵剑宗一年一度的收徒大典,于今日正式拜入山门。
灵剑宗建在深山中,山中常年环绕一层障眼的雾气,从外面看就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山林,但到了内里,才发现内藏乾坤,别有洞天,高大的建筑依山而建,汉白玉铺就的阶梯拾级而上,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百年大派的宏伟气派扑面而来,让周默这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山村少年惊叹连连。
因为是今日才拜入山门,修行事宜还没开始,周默此刻闲暇无事,便在门派中四处闲逛起来。
他被门派中宏伟的建筑晃花了眼,新奇地左看右看,同时也越走越远,一不留神,在山中迷了路。
正茫然不知该怎么回去时,恰好,他遇到了一位同门,连忙拦下问路说:“师兄,请问下山的路怎么走?”
师兄闻言打量了周默两眼,说:“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嗯。”周默点点头,“我今日才入门。”
“哦对,今天是收徒大典。”师兄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今天是门派收徒的日子,面前的想必就是新进门的小师弟了,便热情道,“山路不好辨别方向,而且咱们门派为了防止外人误入是在山中布置了迷阵的,我给你指了你估计也得迷路,这样吧,你跟着我,我带你下山,不过我得从后山那边走,要绕点路。”
这样顺道还能去后山逛逛,本就想参观门派各地的周默自然一口应下。
师兄弟二人结伴上路,这位不知姓名的师兄不光热情,他还很话痨,一路上都不需要周默主动问,就滔滔不绝地跟周默介绍起了门派历史。
“咱们灵剑宗虽然在凡间没什么人知晓,但在一众仙门中可是实打实的名门大派,顾名思义,咱们门派主修剑道,剑道跟寻常的道统可不一样,别人从练气打坐开始,咱们得从练剑开始,就最简单的挥剑动作,起码得每天练个三五百次,一天下来胳膊疼得夜里都睡不着觉。”师兄回忆起了自己刚入门时的光景,语气很是唏嘘,但随即又变成了幸灾乐祸,他怜爱地看着周默说,“你也就是刚入门,过不了几日,你也会经历这些的。”
周默被吓住了,做剑修竟然如此辛苦,他有些后悔地问:“入了门后一定得修习剑道吗?”
“倒也不是。”师兄指着前头那座山峰说,“住在那座云居峰的清风长老修习的就是符箓,咱们灵剑宗只是主修剑道,修习其他道统的也是有的,主要看你适合什么。”
周默闻言稍稍安下了心,他又问:“师兄,左边那座山峰是做什么的?也住着一位长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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