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55)
哪怕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他依然不敢相信,裴澜之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恶魔。
裴澜之眼中血红,他温柔地亲了亲荆雨的耳尖,“你会信我吗?我做错了很多事……但我爱你,不是骗你。”
这是承认了?承认了苗宸对于他蛊惑无辜人鱼轻生的指控?
荆雨睁大的双眼中顿时泪水朦胧,他不敢去看男人失去理智的模样。
他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上一世,他缺失了裴澜之的人生,没有教会裴澜之该怎样做一个谦谦君子,可是他也从未教他做下这天理不容的事,然后为了逃脱惩罚,与执法组织对抗。
面前的男人,还是他曾经珍之爱之的那个孩子吗?
那个孩子……他完全不认识了。
邵然向天空祭出如来佛掌,佛光大盛,向着两人抓去,眼见裴澜之就要挟持他对抗邵然,荆雨悲痛中奋力挣扎起来,膝盖顶向裴澜之的腹部,这一击他丝毫没有留情,裴澜之生生受下,身上的魔气一滞,勒着他的手却更紧。
荆雨气息不稳,紧接着就被魔气疯狂缠住,他不能动了,仿佛被束缚着手脚投入深渊之中,他在黑暗里恐惧得无以复加,想到变得面目全非的裴澜之,终于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怎么还敢相信裴澜之说爱他……
怎么还敢……
等他重新能勉强视物时,他已经离开了高架桥,离开了邵然和裴澜之缠斗的地方。
裴澜之抱着他飞快地移动,他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一幢幢被抛向身后的高楼。
“宝贝,别怕,不黑了。”裴澜之温柔地安抚着他,低下头啜吻他的眼泪。
“放……放开……”荆雨闻见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顺着源头看去,只见裴澜之的右手从肩部以下完全断裂,袖口空空,破碎的衣料上涓涓浸透了鲜血。
“你的手!”荆雨惊恐道。
裴澜之为了从邵然的手下抢走他,被斩断了一条胳膊!
裴澜之沉默不言,完好的左手稳稳当当地抱着他,一路逃窜至市中心的某处高级公寓,至少有四百平米的复式楼,风格典雅,进门隔挡客厅的巨大金鱼缸内,几条彩色的海水鱼在里面悠然地游动着。
荆雨在惊慌中被抱上床,裴澜之柔情似水地注视着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擦去他的泪水,“荆雨哥哥,荆雨,宝贝……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不后悔爱上你,我只后悔醒悟得太晚,我以前对你一点也不好,从今往后……从今往后……”
裴澜之的笑容黯了黯,没有把话说话,他直起身来,捂住手臂缺失的部位,就在荆雨面前,魔气疯狂地凝聚,直至生长出新的手臂,他脸色惨白道:“别担心,我没有那么容易受伤。”
裴澜之明显精神状态不对,接连变故,荆雨已经被吓得懵住了,他不敢说话,手脚依然被魔气禁锢着,等到裴澜之离开房间,他立即像一只兔子般跳了起来。
裴澜之离开时拉开了遮光的窗帘,今天首都的天气虽然阴沉,但自然光的照射能够极大地驱散人心底的恐惧。
荆雨望着从门口一直延伸至地板的血迹,一蹦一跳地从床上下来,挪到房间外,循着血迹一直找到了流水声哗哗的洗手间,裴澜之人在里面。
荆雨想到了男人的疯狂,原本有一丝丝因为断臂而软下的心肠顿时又硬了起来,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门,可是公寓地大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又返回房间试图爬窗,可是窗外似乎布满了结界,他只能像一只笼中鸟一般,望着天空不知所措。
裴澜之到底想做什么?已经和邵然撕破了脸,他们还能再回到从前的相安无事吗?
他心想,绝不能让裴澜之一错再错下去了!
他咬紧牙关,从窗台蹦到客厅,又从客厅蹦到复式楼的楼梯间,他想要上楼看看。可是双手被缚,他保持不了身体的平衡,就在他弓着腰准备直接跃上最高层的时候,只听身后的男人低低笑了起来,“荆雨哥哥,小心磕到头。”
第62章 偷走他
裴澜之洗完澡, 松松散散地套着一件纯黑色的浴衣, 脖颈有焦黑的痕迹, 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之外,他神情轻松得仿佛没有经历过一场恶战,相比之下, 被掳到陌生环境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荆雨看起来就可怜多了。
荆雨对裴澜之没有了期望,他甚至不知道男人下一刻会不会突破底线做出什么事来。
“你能不能……放我走?”他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因为连番受到惊吓,他眼眶微红, 双手双脚被缚, 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裴澜之只觉得全身血液往一个地方奔涌,他深吸了一口气, 将只能一蹦一跳的小羊羔搂住,“不能, 我想把你偷走……很久了。”
荆雨便再不说话了,他躲过裴澜之亲密的啄吻, 求饶无用,他捉摸不透裴澜之的性情,今世相处的这些时日, 他只看到裴澜之让他看到的, 所以即使男人的身体是那么温暖,他也不再对他保留幻想。
“晚餐想吃什么?糖醋鱼怎么样?蒸一个鹅蛋羹。”
荆雨鼻尖一酸,他现在哪里也去不了,完全任由裴澜之宰割,裴澜之是真的喜欢他吗?如果他试图反抗, 裴澜之会不会一气之下惩罚他?会吃掉他吗?
邵然会来救他吗?谁来救救他?
裴澜之似乎私下里经常练习下厨,技艺精进不少,就连素菜现在也能做得鲜亮可口了,尤其是白水灼过的西兰花,翠绿欲滴。
他给荆雨拌了猫猫饭,鹅蛋羹和香软的米饭拌匀,搭配上一点鱼肉和虾仁,他记得荆雨非常喜欢,可是现在,荆雨怎么也不肯张口。
荆雨被迫坐在餐桌前,双手不能动,裴澜之舀了一勺饭,“啊,张嘴。”
荆雨扭过头。
“宝宝张嘴,很好吃,也不烫了。”裴澜之一边说着,轻轻吹了吹碗沿。
荆雨双唇紧抿。
裴澜之顿了顿,“那吃西兰花吧,小猫咪偶尔也需要一点维生素。”
荆雨还是不肯听话,他猜测裴澜之的耐心一定就快要告罄了,因为男人很明显地沉下了脸,但是出乎意料地,裴澜之没有生气,只是道:“荆雨哥哥,你跑不掉的,乖乖在这里,我就把你的手铐解开,让你自己吃,好吗?”
荆雨内心崩溃,“你刚才叫我宝宝,现在叫我哥哥,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了?”
“当做我的心头肉。”裴澜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但在荆雨的眼中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抗拒,他苦涩地笑了笑,剖白心迹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只喜欢你一个……我知道,你想说今生的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但是荆雨,虽然人的性格会变,灵魂却永远不会说谎。因为人生的际遇不同,环境会重新塑造你的个性,这一世的你温柔善良,热心开朗,我为你由衷地感到高兴,我只是很后悔,后悔上辈子没有好好爱你,让你能够快乐……”
荆雨像是陷入了苦痛的漩涡,试着去回忆前世的点滴,然后斩钉截铁地否定道:“你说谎,你不爱我,如果你爱我,就不会把我送给别人,你只爱你自己。”
“对不起……”裴澜之脸上的血色褪尽,“是我的错。”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不是魔怔了,后来意识到内心真正的感情后,他努力地想要弥补,但是大错铸成,来不及了。
只要回想荆雨被送给东瀛男人后经历的种种,他就疼得撕心裂肺,他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呢……
明明是捧在手心都怕摔碎的宝物,就像现在这样,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他。
荆雨难过道:“可是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也不会再原谅你,也不会喜欢你。”
裴澜之心如刀绞,“但你喜欢过我的,对吗?在我们接吻那一天,我听见了你的心跳,只是我让你失望了。”
荆雨偏开了脸,“我不知道……”他只是很伤心,原来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假象,这该有多可怕?他们恋爱的时候,裴澜之承诺过陪伴他一生,他就是这样承诺他的?
裴澜之鲜活的眉眼就在面前,他很难将男人与苗宸口中的杀人犯联系起来,今后裴澜之会怎样?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啊,哪怕再痛恨,他也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入歧途。
“自首吧……澜之。”荆雨试图劝说裴澜之,“不要再错下去了,你还可以回头……”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裴澜之捧住心上人的脸颊,声音低沉温柔,像是拂面的微风,“虽然我不知道苗宸和你说了什么,但多少能猜到一些……他真以为他自己是无辜的么?我蛊惑了人鱼是事实,但人鱼自愿把心脏给我也是事实,他肯定不会告诉你他对小栗做了什么……”
“什么?”荆雨怔怔道。
裴澜之残忍道:“他强暴了他,趁着小栗神志不清,天天干他。”
“怎么可能!”荆雨随即想到了苗宸在这场报复中展现的手段,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人……人渣!畜生!”面对着同样正在囚禁他的裴澜之,他几欲哭叫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你们都要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后才后悔?”
裴澜之紧紧抱住了他,“别怕荆雨,别怕。”
荆雨拒绝着他的亲近,“滚开!”
“我不会像他对待小栗那样对你,我发誓!”裴澜之安抚道,“我不会强迫你,我还在等你回心转意,等你再一次为我心跳。”
“我不会再为你心跳。”荆雨通红着眼眶,毫不迟疑道。
裴澜之却淡淡地笑了,“不说这些,快吃饭吧。”
他解开了荆雨手脚的束缚,荆雨第一反应就是逃到离裴澜之最远的地方,只怕裴澜之再靠近一步,他就要把刀亮出来了,裴澜之看到他充满活力,觉得心满意足,并不生气,“要不要看会儿电视?我还买了鲜切水果。”
他一进厨房,荆雨饭也不吃,立即就往楼上跑,裴澜之察觉他的动作,也不多管,将桌上快凉的饭菜放进电饭煲保温。
荆雨到楼上的各个房间转了一圈,随后绝望地发现,每一扇窗外都有禁制,他插翅难飞,难怪裴澜之根本不限制他在公寓里的行动。
他情绪低落地走入了最后一间房,抬起头,忽然发现这是一间储物室。
储物室很大,像是博物展馆陈列了一些年代久远的物品,比如瓷器和青铜雕像,需要温度隔离的几件贵重藏品甚至用玻璃柜严丝合缝地罩着。
在房间的最里面,白墙的柜架上,挂着一把剑身纤长的古剑,剑尾刻着“扶风”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