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星越正要说话,不留客忽然扯了扯尤星越的袖子。
尤星越隐晦地递出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不留客指了指女人的肚子,仗着人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开口说:“总觉得有几分不对。”
尤星越跟着看过去。
女人的小腹处延伸出一根时有时无的白线,尾端几乎是透明的,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尤星越视线几次掠过女人,都没有发现。
以前似乎也有见过这种情况,大部分是怀孕了。
尤星越突然沉默,而且视线定定看着自己。女人打了个哆嗦:“大师,我这是怎么了?”
女人的丈夫却有些怀疑——他们之前碰见的骗子,也爱故弄玄虚,总将事情讲得极其严重,忽悠他们买一些昂贵的符箓。
丈夫决定先下手为强:“大师,是不是又要买些符箓回去?”
“嗯?我不卖符,”尤星越被打断了思路,一时没明白丈夫的意思,略作沉吟,“日子大约是太浅了,我看的不太清楚。阿姨,你们要不要去医院验验血?”
丈夫和女人同时愣住了:他们找了那么多神婆大师,还是第一次碰见叫他们去验血的。
女人云里雾里,试探着问:“大师,我身上有什么病?”
尤星越正色:“阿姨别担心,我没看出您身体有什么问题。我是看阿姨有添丁进口的模样,验孕试纸不一定准确,阿姨还是去医院验验血吧。”
女人失声:“这……这不可能,我都四十三岁了!”
丈夫也连连摇头:“怎么会呢,我们年纪这么大了。”
尤星越笃定:“您先去一趟医院。”
头晕恶心,可能是怀孕带来的症状。
丈夫扶起女人,两人都有些懵,正要离开,尤星越起身,叫住女人:“阿姨,请把手给我。”
女人愣愣地伸出手。
尤星越打开自己的钱包。
在电子货币盛行的现代,他依然随身携带一只钱包,但是钱包里装的不是钱,而是一根根的红绳。
尤星越取出一根红绳,系在女人的手腕上。
凡人肉眼看不到之处,编织红绳紧紧将女人的魂魄拴在肉身之内。
尤星越是个奇怪的天师。
不论佛道,正常的术士都依靠修炼出的灵力,尤星越却不同,他一眼能看出纠缠在生灵上的线,甚至可以随意使用。
尤星越也曾试探过其他术士,发现只有他能感知线的存在。
就像不留客所说,线是生灵与生灵之间的联系,所谓月老牵红线,就是指的姻缘关系。
尤星越用这一根肉眼可以看见的红绳,加固了女人魂魄与肉体的联系。
“阿姨八字轻,确实容易受到惊吓,夜晚的时候记得不要猛回头。红绳洗澡的时候可以取下,如果坏了或者松动了,一定要及时找我更换。”
女人的丈夫犹豫片刻,他觉得这个大师可能真有点本事:“大师,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叫周健,我爱人是张雪梅。”
尤星越和周健互留了手机号码。
红绳系上的瞬间,女人有了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女人忍不住抚摸手腕上的红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身上好像暖洋洋起来。
她从小就被算命的说八字轻,因为惊吓丢过魂,之后即便成年了,偶尔还有心悸的毛病。
女人连连点头:“谢谢大师,我知道了。”
夫妻两个走出137号,急匆匆地开车离开。
尤星越送走夫妻两个,这才发现女人的红包没有拿走,里头封着两千的现金。
尤星越对不留客晃晃红包:“这样我们就有钱定做一个新的招牌了。”
不留客欢呼:“太好了!”
尤星越随手将红包放在桌子上,继续打扫137号。
137号的内部空间比看起来更大,随着尤星越的步伐,空间似乎向内延伸。靠近街道的一边有一扇落地窗,窗前摆着待客用的桌椅。
尤星越粗略估算过,最少有二百平方,被五个博古架分隔开。
博古架是中式装修中常见的家具,大型博古架具有分隔空间的作用。
博古架上摆着各种古董,越往里面走,光线越暗,仿佛从轻快的现代一步步走回那些消失的时光中。
不留客牵着尤星越的手:“天下器物分为两种,一种空有躯壳,另一种产生了魂魄,有灵智。不过在关店之前,店里前一种器物已经全部离开了。”
穿过五个博古架,不留客迈着小短腿跑到左手边,推开一扇房门:“里面是卧室。这里什么都有。”
卧室空间不大,虽然封存多年,但是没有灰尘,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气。
不留客仰着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尤星越:“你会留下吧?”
尤星越哭笑不得,不留客怎么总觉得他会跑单?
尤星越蹲下来,摸摸不留客的头发:“当然,我还欠着你的债呢,一定会还的。等手续办好就开业。”
……
颖江市第二人民医院
周健坐立难安地等在长廊上,不时伸头看向科室。没一会儿,张雪梅拿着检测单子出来,神情恍惚。
周健赶紧上前搀扶老婆:“检查结果怎么说?”
张雪梅紧紧握着周健的胳膊:“怀孕十二天!医生说我缺钙还有点贫血,所以头晕!”
这也太神了!
周健这才明白那位大师口中的“日子太浅”是什么意思,才十二天,验孕试纸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可不就是太浅了吗?!
张雪梅反应过来:“快快,老周,再包大的红包。我们现在给大师送过去。”
周健赶紧搀扶住张雪梅:“老婆,我们晚上还要去小妹家里吃饭。我们吃完饭好好休息,明天再去吧。”
张雪梅一拍脑门:“对对对,今天要去妹妹家里吃饭。”
张雪梅的妹妹张枚嫁给了一个包工头,原本只是小富之家,包工头近几年忽然走了好运,连着做了几个大工程,如今在颖江市颇有身家。
张雪梅夫妇登门的时候,张枚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开门。
一周不见,张枚憔悴了许多,脸色蜡黄,眼下青黑,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
张雪梅握着妹妹的手,忍不住皱起眉:“才一个星期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张枚摸摸自己发黄的脸,苦笑:“你不知道,最近家里跟闹鬼一样,我一直做噩梦,睡不好吃不下。”
她年近四十,没有生养过孩子,一直比张雪梅年轻漂亮许多,但是一周的时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张雪梅:“妹夫呢?”
张枚努努嘴:“在里面陪大师呢。”
她小声嘀咕:“老曹说家里最近不安静,找了这个姓汪的风水大师来看看。”
说着话,三人走进客厅,果然看见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背着手在客厅里转悠。
而张枚的丈夫曹铎,正殷切地跟在中年男人身后:“大师,我老婆最近总是做噩梦,家里也经常无缘无故丢东西。是不是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曹铎说话间,看见张雪梅夫妇进来,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一眼张雪梅:“大姐和姐夫来了,随便坐吧。”
说着也不招待,依然跟在风水大师身后,介绍客厅里的家具陈设。
曹铎中年发迹,被人捧了几年,心态和当年老实诚恳的包工头完全不同,连对待老婆娘家人的态度也变了。
张枚尴尬地笑了笑:“别管他。”
张雪梅心里哼了一声,握着妹妹的手,忍不住皱起眉:“是不是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我跟你说,我今天碰见一个大师……”
张枚哭笑不得:“姐,你怎么还这么迷信!我家老曹也是的,从外面搞回来一堆风水摆件,说是招财进宝,花了好多钱。”
张雪梅:“有些东西不得不信。”
她在沙发上坐下,忽然感觉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同时,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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