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生命始于一种蛋白质物种,跟你们最初的蛮荒时代一样,我们彼此争斗,生命的唯一目的在于延续与繁衍。最终生命从海中走出,更多的物种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在一次次与行星物种中的较量中,我们学会了使用工具,我们创造了文字。于是,我们的文明诞生了。”
“我们种植田地,建立城市。国家星罗棋布,种族多如繁星,比你的萝拉最混乱的时候更多。”在斑船长的书上浮现起了细微明亮的图案,那上面建有精致绝伦建筑的城市与农田,刘星泉依稀能看见小小细密的光点在上面移动,“我们渴求知识,但宇宙与自然的奥秘对于我们来说太过于庞大且深奥,在黑暗的未知之前我们无所适从,于是便有了宗教。”
一个光点在书上显现,接着又是一个光点亮起,它们纷纷散发出扩散状的丝线,“有多神教也有单一神教,我们建立华丽的圣所,制作逼真的雕像,向着虚空中的神明祈祷。每一个教派都认为自己崇拜的才是真神。”
闪光乍现,一个光点爆炸,书上精美的城市图案顷刻间化为残垣断壁的虚影。更多的光点跟着跳跃闪烁。“你看,连绵不休的异端战争开始了。一些古老的国家在战争中消逝了,而文明仍旧在死亡与灰烬中延续。”
“走过蛮荒迷信,我们终于开启了科学理性的黄金时代。在短短几千个时间单位内,科学技术以难以想象的高速进步。”
“哦哦哦!”刘星泉说,“就和我们人类一样啊。”
斑船长发出了一个近似于嘲讽的咯咯声,“你们人类在我们眼中只是刚刚学步的孩童。我们的科技已经抵达了你无法想象的境界。我们能赋予泥土石块自我思考的意识,一夜之间将荒星变为富饶的绿林,我们能在瞬间从宇宙的彼端跳跃至另一头,我们能将自己化为多个分区同时在不同的地区活动,我们能更改行星运行的轨迹,重新规划星系。但那时的我们仍旧不知餍足,渴求着更多……”
“你们还想要什么呢?”
“自由。”斑船长回答道,“我们想要获得真正的自由。”
刘星泉说:“我不是很理解。”
“就算我们在科技上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但我们仍是囚徒。”
“你在说什么?”
“我们是躯壳的囚徒,无论什么高级延寿技术,躯壳终有老去的那天,一旦躯壳死去,生命也随之烟消云散。我们是世界的囚徒,无论做什么都需要按照世界的规则。有什么能比死亡更可怕呢?有什么能比囚牢般的现实更黑暗呢?宇宙毫无意义,生命难道也没有意义吗?我们渴望拥有无限的时间,我们渴望冲破现实得到真正的自由。”斑船长说,“躯壳有寿限,生命总有一死,于是我们选择了……”
刘星泉拍掌道:“肉体苦弱,机械飞升。”
“放屁。”
“啊?”
“为何要拘泥于躯体的囚牢?无论是躯壳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不过只是一个限制意识的牢笼罢了。”
“你的意思是……”
斑船长清清喉咙道:“我们渴望的是绝对的自由。所以我们抛弃了自己寿命有限的躯壳,选择进化为可以独立存在的精神体。你们萝拉有一句名词叫做灵魂,我觉得这个词很有趣,但这并不能完全指代我们。”
刘星泉瞪大眼睛:“所以说……斑船长你的躯体……”
“是的,鸡是我的实体载具。”斑船长说。
“等一下!”刘星泉喊道,“我们现在都已经是意识体了对吧,你看起来还是一只鸡啊!”
“那只是我按照你对我的认知而保持的样子。”斑船长说,“你想看我真正的样子吗?”
“……”刘星泉眨巴起大眼睛,他说:“我想。”
“你确定吗?”
“……我确定?”
“你真的确定吗?”
“……”刘星泉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些诡异掉丧的外星古神插画,再看着斑船长这副严肃的表情,他改口道:“呃,还是算了。现在鸡就很好。”
斑船长哼了一声,它继续说道:“于是我们进化为摆脱生老病死痛楚的精神体,在拥有近乎于无穷尽的时间后,我们投身于解开事相之理的事业。我们渴望能够掌握万物规律,窥探未来重塑现实,成为真正随心所欲的掌握至高能力的神明。”
“然后呢?”
“呵呵。”斑船长露出了一丝苦笑,“这就是我们愚蠢的地方。凡人终有极限。”
“我不明白。”
“我们以为我们是唯一抵达这个领域的智慧种族,我们以为我们比其他种族更加优秀。我们是独一无二的奇迹。我们以为我们窥见了更好的道路。但结果我们错了。早在我们之前,就已有不知道多少个更早的智慧种族像我们一样抵达了山峰之巅,和我们一样选择了精神飞升,和我们一样试图解开事相之理。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遭遇了文明灭绝的溃败。”
“你说的溃败是?”
“是毁灭,是彻底地倒下,是一个文明在瞬息之间的大崩溃。我们以为我们可以,但事实证明我们并没有比其他文明更聪明。”
“为什么呢?”
“是一个无法走出来的终结。更早以前的文明,在那之前的古老顶级物种,我们称它们为先行者。它们认为解开事相之理只会给银河带来毁灭,于是便制造了一种守卫生物“哨兵”,它们是一种自程序纳米,一旦它们被唤醒就会吞噬所有的信息和能量。它们被层层代码锁住,犹如看守宝藏的巨龙。”
“你的意思是,你们被巨龙给咬死了。”
“……”斑船长轻轻地说,“它们已经发疯了,只会无差别地攻击。问题不在于哨兵,而在于事相之理。”
“什么意思?”
“先行者是正确的。事相之理是宇宙万事万物的规则所在。”斑船长说,“我打一个比方,你有时有没有觉得世界是一个大型的计算机?我们生存的世界只是一个计算机的模拟场景。”
“我看过这样的科幻小说。”
“虽然这种比喻很老掉牙,但可以解释一下。假设我们的世界运行是由一行行代码组成的系统,所有的自然规律与物理法则都是按照框架程序运行。你想过如果有一天系统代码乱了套,会有什么后果?”
“……那就根本运行不起来了。”刘星泉摸住下巴,“根本开机就是一堆乱码吧。”
“是的,事相之理必须存在。”斑船长说,“我们以为我们可以一窥神明之手,达到心想事成的领域。但一旦事相之理被打破,所有的事情就会失去限制。如果没有事相之理,一切都会乱套。比方说你可以让这个死人复活,但同时他的仇人又希望能制造一个这个人不存在的世界,没有规则等于什么荒谬的事都能实现,最终空间膨胀率彻底失控,砰,宇宙就这么爆炸了。”
“……”
“黑盒会的最终目的就是解开事相之理,他们妄图变成神明之手,彻底革除现实物理规则,以他们的规则定义银河,创造一个没有死亡,没有痛苦,大家都随心所欲的世界,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全银河福祉。”
“……”
“很耳熟不是吗?黑盒会不过是在走我们曾经的道路,但它们更为极端和疯狂。为了这个神圣目标,哪怕死上数万亿生命它们也完全不在乎。”
斑船长继续说道:“在这银河之中,曾经最古老的先行者留下了很多遗产。它们在万亿年前建造了很多学堂圣殿用于观测宇宙的奥秘。夜曲山就是它们曾经的圣殿研究所,这座夜曲山下就藏有它们昔日科技的结晶,那里封锁着事关事相之理的奥秘。现在黑盒会正在用阴谋试图夺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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