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不能与主子平起平坐,不能随意直视君颜,不能偷奸耍滑让主子来等你上值……”
这个李公公个子不大,肺活量却很足,记性也好,陈半白站在院子里,愣是听着他连续不间断的说了半小时的训话。
而半小时过去了,司徒雪也还没有醒来。
李公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瞪了陈半白一眼,然后跑到司徒雪的放门口,俯首帖耳听房间内动静。
“在干什么呢?”
一道男声突然响起,将听动静的李公公吓了一跳,他一看,发现来人是谁后连忙下跪行礼:“回王爷,公子他近日休息得不好,日日惊梦,奴才见公子还未起身,便很是担忧,可是公子有交代我等不能随意踏进房门……”
李公公的声音有些颤抖和结巴,像是眼前的人有多吓人似的。
陈半白也看见了来人秦亲王的模样,长相和储君颜琅有几许相似,但气质天差地别。
如果颜琅是大气和贵气,那秦亲王身上则透着一股阴郁狠辣的味道。
据说秦亲王的确是一手掌控着慎刑司,手段之狠辣,哪怕是朝堂之上的百官见了他也要抖三抖,传到普通人见,那甚至有止小儿啼哭的功效。
这时,陈半白却想起来司徒雪昨天所说的话,这不过是个没吃过肉的孩子。
陈半白:= =
“他到现在还未有动静?”秦亲王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但是光亮已经点明了天际。
而他是下了早朝,又去了储君那待了一会儿才过来。
一般这种时候宫里人基本都起来了,而司徒雪也不是个惫懒的人。
秦亲王道:“我进去看看。”
他说着朝房门走去,路过陈半白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陈半白像个明显的多出来的桩子杵在那儿,想让人忽视都不容易。
秦亲王一个眼神,李公公就察觉到了意思,连忙解释:“这个是昨天贺家那边送来的那个奴隶小陈子。”
李公公这么一说,秦亲王就在脑子里对上了号,知道了陈半白到底是谁。
他随意问了句:“他昨晚便去势了?”
这话问得连李公公都愣了一下:“还,还没有……”没说要给陈半白去势啊?
不过陈半白要是真的要留在宫中,他又不是司徒雪,的确也输要去势才行。
“那你叫他小陈子做甚?”秦亲王气势吓人,却并不吝啬微笑,可惜有些人,笑起来更渗人了。
李公公冷汗直冒,连忙告罪。
秦亲王只是随意说了两句话心里压根没多想,他见李公公这样觉得没什么意思,没再开口,直接推开了房门。
这房间,其他人进不得,不代表他进不得。
其他人见人也完全没有人阻止。
李公公冲陈半白示意,让他跟上去。
陈半白跟着进了房间,然后看到了情况比昨天还要严重的司徒雪。
昨天的司徒雪只是看起来不太舒服,睡着了也皱着眉头,而今天的司徒雪却满头大汗,脸上明显的布满了惊恐和痛苦。
司徒雪看起来不像是在装睡,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表演痕迹,他是真的沉浸在了无边的恐怖噩梦里。
难道真的是颜初曦下手太重了?
陈半白回想着司徒雪昨天白天的表现,除了脸色苍白一些似乎也没有别的。
秦亲王看着这样的司徒雪,皱眉,吩咐道:“去拿热毛巾来。”
很快有下人捧了热水来,将毛巾浸润打湿再拧干后交到了秦亲王手里。
陈半白看着秦亲王把毛巾往司徒雪额头上一放,抽了抽嘴角。
他以为秦亲王好歹先帮司徒雪擦一擦脸上脖子上的汗?
秦亲王坐在床边,呼叫着司徒雪的名字,但司徒雪始终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并未给他任何的回应。
这样叫不醒司徒雪,秦亲王也不能像对犯人那样强硬的把人弄醒,就在他坐在床边一筹莫展时,一个是侍女小心地上前行礼,然后指着陈半白说让他来伺候。
侍女对秦亲王说了昨天陈半白刚来,司徒雪就有反应的事情。
秦亲王看了陈半白一眼:“那就按她说的办,过来。”
陈半白原本站在外围,因为这个变故,他也走到了床边。
秦亲王坐在了床中到床尾的位置,陈半白便只好站在了床头的位置。
陈半白并没有特殊的喊醒技巧,昨天大概率也只是碰巧遇到司徒雪醒来而已。
他只是将那厚厚的热毛巾拿来,洗了一遍,再给司徒雪轻轻的擦拭了一下脸,还有黏了发丝的脖子。
值得一提的是,当他伸向司徒雪的领口时,秦亲王的眼神凌厉的像刀子一样落在了他的身上。
陈半白考虑到月城人的保守观念,所以便只是简单的擦了擦外露的脖子,并没有给司徒雪解开领口。
秦亲王一直注视着陈半白的举动,他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伺候的细心了一点而已。
不过下一刻,床上的人突然有了动静,司徒雪抬起一只手,抓住了陈半白的手臂,眼睛跟着猛的睁开。
明明是晚起,司徒雪的眼睛里却满是红丝,像是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他睁开眼睛后并未看秦亲王,而是抬头看向陈半白,道:“我又做了和昨天一样的梦,但是这一次我已经被水淹没,水没过了我的口鼻,我呼吸不了,感受到了窒息的滋味。”
“我以为我要死了……”
秦亲王道:“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陈半白道:“你已经没事了。”
陈半白和秦亲王的话同时响起,司徒雪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了秦亲王。
他声音透着点虚弱:“你来了?今日不忙?”
秦亲王有些不满司徒雪话中的意思:“忙我也能来看你。”
“呵。”
司徒雪的一声感叹像是一句嘲讽,他没有松开抓住陈半白手臂的那只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秦亲王脸上笑意收敛,想代替陈半白去扶司徒雪,但是却被司徒雪拒绝了。
司徒雪冷着脸对秦亲王道:“王爷公务忙,我这边就不耽误你处理公务了,你放心,我还死不了。”
司徒雪的语气够冲,面色够冷漠,秦亲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甩袖离开了。
面对秦亲王离开,司徒雪表现的很平静,倒是小太监李公公忍不住劝他:“公子,王爷他一下朝便亲自赶过来看你,刚才还亲自照料,王爷他是真情实意的关心你啊,你何必无故和王爷置气伤了情分呢?”
司徒雪说完,只道:“你若是喜欢他,我可以把你送到秦亲王府去。”
李公公顿时把脸上的表情一收,然后再不敢说什么。
开玩笑,谁要去秦亲王府啊,那里规矩比宫里还要严苛!
“你们下去,半白留下。”司徒雪道:“把早膳送来,加两道清爽开胃的小菜,然后多添双筷子。”
“是。”李公公不甘心的退了下去,然后在退出去之前又瞪了陈半白一眼。
嗯?为什么是又呢?
房间里再次剩下司徒雪和陈半白的时候,司徒雪走到洗漱的地方自顾自的漱口净面。
司徒雪突然问:“会梳头吗?”
房间里只有陈半白一个,他摇了摇头,“不会。”
“那你过来,我教你。”
司徒雪坐在镜子前,一边熟练的给自己绾发,戴上小冠,一边给陈半白讲解。
“你之前大概没接触过,之后我会亲自教你一些月城里的东西。”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丝毫不了解月城的男人,那你也跟他们丝毫没有共同语言。”
这一点,陈半白是认同的。
他在司徒雪惊讶的眼神中取下司徒雪的小冠,将他的头发重新打散,然后拿起了桌上那把司徒雪刚才用过的梳子。
他没有急着给司徒雪束发,而是先认真的给他将头发梳顺。
司徒雪的头发很长,很厚,很密,他昨晚做噩梦的时候把头发弄的很乱,刚才司徒雪只顾着给陈半白讲解,却是没有仔细去梳顺,很多地方因为他的粗暴打了结,想来束发的过程中定然也是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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