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台滞了一下,下意识抬眸越过图灵的肩头,看向前方。
那大江溪水湍急,此时也不知道把他们冲到哪里了。上岸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又因溪水冰凉——这处溪水和星陨大厦的冷泉一般,泛着白雾般的森森寒气。
又因溪水异常冰凉的缘故,山林中的树木都覆上了一层冷色的银霜。
简云台抬手,指尖在图灵肩头轻轻按了一下。原本素白的指尖立即变成红彤彤的颜色,过了几分钟又回归素白。
这是一个十分新奇的体验,简云台来回尝试了好几次,还借着图灵的肩头,把自己的手掌心按出了一个简易笑脸。
就像这样:)
“噗——”简云台忍不住笑出声。
图灵方才一直没有出声,身后的人一直在无心闹他,弄得他心神不宁。喉结上下滚动的时候,额角已经渗出隐忍的薄汗。
他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简云台侧过脸靠上他的肩头,闭眼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很安心。”
呼吸之间有轻柔的气流抚摸着脖颈,像是有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用蓬松的大尾巴软软挠过他的心脏。图灵嗓音变得更加沙哑,问:“你以前和我在一起,不安心?”
“那个时候不是有星陨嘛,还有沙费内,还有……”搬出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简云台泄气拿下巴钉图灵的肩头,说:“现在在无人区,什么也没有,这是多难得的安详啊。你非要在这种时候跟我算旧账吗?”
咚咚——
咚咚——
简云台的下巴钉着图灵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的。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图灵——仿佛每一下都撞在了他的心上。
图灵哑声说:“那就是不安心。”
简云台心虚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又话锋一转,反客为主道:“你还说我,你自己呢?你当时重兵守着我,搞得关犯人一样,生怕我逃走。”
图灵:“可你最后还是走了。”
简云台:“……”吵不过吵不过。
他索性一摊,双眼紧闭说:“困死了,我先睡了,等见到人你把我叫醒。”
“……”图灵足尖突然一滞,连呼吸都急促了半分。
简云台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说:“放心,这点伤我还死不了。你肯定能叫醒我。”
图灵:“嗯。”
嘴上答着‘嗯’,但是图灵的脚步却不着痕迹变快了许多,像是按捺不住焦急。
图灵的肩膀宽阔,走路也很平稳。躺下去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有一种安心感,简云台的肩上总是压着许多担子,心里藏着这样那样的事,他习惯了一个人扛。
这些担子他甚至不会和胖子提起,他不想把负能量传递给身边的人。
但此时此刻,简云台好像有了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肩膀变轻,有一种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的轻松感。
就好像这些担子,顺着与他紧紧相贴着的肌肤,平摊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昏昏欲睡之际,简云台半瞌着眼睛,小声说:“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对不对?”
图灵静默片刻,涩声答:“对。”
简云台便无声地弯眼笑了笑,打了个哈切后歪过头去,沉沉入睡。
※※※
“看我找偶像的眼光多精准,你找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唐武舟耀武扬威,奚落着童尧,“你这四百年脑子被驴踢了吧?”
童尧气愤踹他一脚,“我已经不拿沙费内当偶像了!”
此时此景。
堪称绝景。
世人恐怕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叛党和星陨和睦相处,一起行动。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找到简云台与图灵。
童尧踢完唐武舟后,又凑上前去着急说:“你去问问你堂哥啊。”
唐武舟:“问什么?”
童尧:“去问问有没有什么消息啊。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吗?简云台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死也得残废。真不知道他那些朋友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还没我担心。”
唐武舟比他还想问,无奈说:“找不到我堂哥啊,能问我早就问了。”说着,他也吐槽了一声,“简云台那些朋友真奇怪,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
两人离奇地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凑在一起又逼逼赖赖了许多。
最后握手,达成了共识。
“狼心狗肺。”
“对,一群白眼狼!”
白眼狼一号鱼星草抖开纱布,看向一旁的白眼狼二号黑客白。
“你手不包扎吗?”
黑客白顿了一下,像是有些受宠若惊,抿唇摇头说:“不用。我马上要用电脑,右手还是会皮开肉绽,等用完技能再包扎。”
“……”鱼星草:“好吧。”
他艰难地单手给自己包扎,最后怎么也打不好结。黑客白看了他一眼,沉默几秒钟后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帮你。”
鱼星草刚想要拒绝,手中的纱布就被夺过去了。
黑客白的动作一如既往强硬。鱼星草无法挣扎,便冷声说:“你左手算是废了。”
黑客白看他一眼,同样冷声说:“彼此彼此。你右手也算是废了。”
鱼星草心头一梗,嗤笑说:“黑客的手废掉了,心里不太好受吧?”
黑客白这次甚至都没抬头看,同样嗤笑一声说:“灵祟的手废掉了,你心里好受?”
“……”
“……”
鱼星草在心里恨恨骂了一声,不服气说:“但我左手还能用!”
黑客白:“我右手也能用。”
鱼星草气到不行,口不择言骂:“真希望你这两只手早点废掉,这样也不会发生白河城惨案。哦,不对,像你这样冷漠的人,就算两只手都废掉了,照样会犯下重罪。”
黑客白脸上突然白了几分:“……”
这一次他没有开口怼回去了,动作迅速又熟练地包扎好鱼星草的手。
正准备抽身离开,鱼星草突然开口问:“你当年为什么会轰炸白河城?”
黑客白身形一顿,缓慢地回过头说:“你已经问过很多遍了。”
“可你一直没有回答过我。”
“……”
黑客白深深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凉凉说:“你身处招安组,应该还算了解降安组吧?我们降安组的重罪犯精神阈值都比寻常人高,也比寻常人更不稳定。我当时精神阈值飙升,崩溃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
他越往下说,声音就越低。
到最后尾音甚至隐隐抖颤起来,听上去像是快要哭了。但黑客白的脸色还是一如往常,透白的面庞上满是麻木的冷漠。
鱼星草不甘心追问:“你当时为什么会崩溃?”
其实说‘崩溃’两个字,都不足以涵盖黑客白当时的状况。
他那个时候已经被神龛逼疯了。
想起那段被追杀的痛苦日子,黑客白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根本逃无可逃,无论跑到哪个地方,都有人围追堵截,想要抓住他。他在网上搜索有关神龛的一切信息,却毫无头绪。
他想要找到和自己一样的人,却孤立无援,他想要向身边人求助。
然而向他伸出援手,想要收容他的好心人,一个两个全部都被杀死了。
当时只有一个感觉:无望。
看不见任何希望,世界都被黑暗笼罩着,他像是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狱里。
人人都道降安组是一个恐怖的地方,但黑客白却觉得与神龛比起来,降安组的同僚们即便疯疯癫癫,也格外温暖。
让他崩溃的并不是围追堵截,甚至如果当时有人收容他后又将他推往火坑,他都不会那样的绝望。
让他崩溃的是,帮助他的所有人全都死了,而且全都因为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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