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言呆滞地看着自己头顶的那一小块空间,目光缓慢地对上了倒立在天花板的那一抹影子。
那是一个人,虽然最开始江初言并没有认出来那是一个人,因为它身上赤裸,而且身体的比例很奇怪。
它的脚又细又长,直接勾在了木质的天花板上。露在外面的身体是一种淡青色,肿得很厉害,皮肤都已经变成了半透明似的青灰色。看不清脸,因为对方的面庞一直隐藏在水草一般凌乱潮湿的发丝之中。
“嘶嘶——”
时不时,从那团浓密的发丝中,会传出某种古怪的抽气声。
那东西绝对不是鬼魂,因为对方身体的重量一直在拉扯着木板,并且发出了那种刺耳的嘎吱声。
江初言真奇怪为什么床上其他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难道没有听见那声音吗?
那声音刺耳到简直要让江初言发狂了。
那股恶感就像是看不见的手,抚遍了江初言的全身。
他可以感觉到一行眼泪顺着眼角,徐徐滑过太阳穴渗入他的鬓角。
那是因为惊恐而不自觉流出来的生理性的眼泪。
可是江初言依然不能动。
他只能呆滞地看着那个“人”垂着双臂,倒立在天花板上不断逡巡。
“嘎吱——”
“嘎吱——”
“嘎吱——”
……
仿佛已经过了一万年。
终于,那“脚步”声停止了。
江初言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因为,那个“人”就停在了他的正上方。
“滴答……”
几滴粘液从“它”的发丝中滴落下来,掉在了江初言的脸上。
江初言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紧接着,江初言就看到一根柔软的,像是吸管似的东西从那怪物的发丝中蠕动着,探伸出来。
【不不不不不不——】
在江初言的惨叫中,那根舌头“噗嗤”一下,扎进了他的鼻腔中。
然后,就像是用吸管吸吮豆腐脑似的,在浓稠的黑暗中,“它”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啧啧水声。
血的味道,和粘液的腥臭味一同蔓延开来。
……
“救命——”
江初言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从床上一跃而起。
手机还在他枕畔不断嗡鸣,是他之前给定的闹钟。
可江初言却根本提不起力气去关闹钟。
他全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直在发抖。
“初言……你还好吗?”
好几声呼唤传来,江初言过了好久,才缓缓转过头,对上了门帘后面探出来的卷毛脑袋。
“贺渊?”
男生的存在,终于让江初言回过了神。
“那个,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贺渊不受控制地往江初言身上瞟了过去。
青年的身体被包裹在宽松的睡衣之下,从领口处露出来的脖子以及胸口处的一小块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
大学男生的火气本来就旺。贺渊的目光扫过那一小节白皙,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体又往门帘后面缩了缩。
“你,你的闹钟一直在响,这么久都没关,那个,所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的情况。”
他试探性地指了指江初言枕畔还在滴滴直叫的手机。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微黑的肤色掩去了贺渊脸上莫名浮现出来的红潮,他欲盖弥彰地又补充了一句。
江初言揉了一把脸,颤抖着关掉了手机,然而一直到此刻,他的目光依然有些恍惚。
“我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他喃喃说道。
“梦到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贺渊不由问道。
江初言沉默了片刻,他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许久,才喃喃道:“……不记得了。”
第76章
江初言确实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梦到了什么。
哪怕噩梦带来的战栗感一直到现在都残留在身体深处, 可关于噩梦的所有细节,都如同阳光下的朝露一般,在他睁开眼的瞬间便已倏然消散不见。
只有江初言在起床后换下的, 那被冷汗浸透的睡衣, 证明他昨天晚上睡得到底有多不安稳。
不过, 说到底也就是个噩梦而已。
江初言倒也没有把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放在心上,不过,因为没睡好, 醒来后过了好久, 他依然觉得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也在突突直跳。
洗漱时, 斑驳老旧的镜子里倒映出来的青年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看上去有些恹恹的。
而此时楼下已然传来了另外三人起床时的动静。
江初言借着房间里保温瓶里最后一点温水洗了把脸, 强打起了精神。
正当他准备下楼时, 贺渊忽然又从门帘后钻了出来, 喊住了他。
“初言, 等等, 你先喝点这个。”
一边说着, 贺渊一边递过来一个搪瓷杯。
杯口飘着袅袅的白烟,江初言接过杯子时,只觉得一股清苦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
“啊?这是什么?”
江初言没睡好, 整个人还有点懵懵的, 透着点平日里罕见的笨拙和迟钝。
贺渊轻咳了一声,强迫自己不要一直盯着对方看。
“草药茶包。”
男生尽可能平淡地冲着面前的青年解释道。
“你先喝点这个再下楼, 这里还海拔比K市高, 睡不好的人白天容易头疼。”顿了顿, 他又补充了一句, “……反正你就当自己是在多喝热水就行。”
没等江初言回答,贺渊已经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依然有些摸不清状况的江初言站在原地,瞅着微微晃动的门帘,眨了眨眼。
“多谢。”
纵然贺渊已不在面前,江初言还是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句。
……是错觉吗?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路上,贺渊好像特别照顾自己?
如果不是贺渊的身份与众不同,江初言几乎都要以为对方是要追自己了。
江初言心情古怪地想着,然后小口小口把草药茶喝了下去。
茶水并没有多少,水温也只是微微烫,但是不得不说,在那微苦的茶水落到胃里后没多久,原本一直隐约萦绕在身体中的沉重感确实消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一小杯草药茶便被他全部喝完了。江初言洗干净了搪瓷杯,掀开门帘往贺渊的房间探进了半个身子:“多谢你的茶,我把杯子放——”
我把杯子放在桌上,就先下去了。
江初言的话没能说完。
喝茶时,一直能听到贺渊房间里的动静,江初言本来还以为,对方只是在收拾今天要用的东西。结果探身进来之后,看到的却是正在换衣服的高大男生。
贺渊的睡衣早就已经脱下来,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此时他背对着江初言,手中抓着一件柔软的排汗衣正准备往身上套。
江初言猝不及防,一眼就看到了贺渊修长的四肢,还有那堪称漂亮的紧实背肌。
当然,他也没有错过贺渊背上那显眼又独特的纹身。
以脊柱沟为中心点,对称的鳞片颜色从深到浅,一直过度到斜方肌与背阔肌中侧。伴随着贺渊的动作,那些鳞片简直就像是真的长在他身上一般,隐隐似乎正在伴随着肌肉的收缩而为微微翕动。
“啊……那个……”
说时迟那时快,贺渊在听到动静的瞬间便已经飞快地转过了身,他一把套上衣服,领口都被他粗暴地扯歪了,动作之大,甚至让他差点摔倒。
他慌慌张张地抬手,像是想要掩住前胸,但下一秒似乎又意识到这个动作的滑稽,他又连忙垂下双臂,整个人就像是站军姿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
江初言:“……”
贺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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