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黎辰想, 只有驾驶舱的雌虫才能看到外面。
而那只正在驾驶的虫, 他的动作……黎辰微不可见眯了眯眼, 这只雌虫的驾驶操作很像是步入星船的降落轨道。
雾色号大概是要降落了,他们不可能经历完一场战斗不补充能源。
这是一个机会。
桑今的嘴角划过一丝笑,看着脚下几只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雌虫, 疼痛难忍而只能倒在地上微微抽搐。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黎辰, 问道:“怎么样?阁下, 时禹那只雌虫, 难道从未和您说过任何情报吗, 这里有没有雌虫您觉得眼熟,或者说……名字您觉得熟悉的?”
黎辰嗤笑了一声:“叫我来就为了看这个?”他仔细打量了下:“都不认识。”
“换下一批。”桑今说。
站在桑今旁边的几只强壮雌虫走了出来,将那几只倒在地上的雌虫都拖了下去。
“对了,泰特,你去拿一支治愈剂,给我们的——阁下治治伤。”好端端一个“阁下”被他说得千回百转,极尽暧昧。
“是,老大。”
那只名叫泰特的雌虫明显是桑今亲近看重的下属,不仅站得离桑今最近,其他雌虫看向他的目光都隐隐带着服从和敬畏。桑今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略了身旁黎辰的眼神在听到“泰特”这个名字,就变了一瞬。
黎辰看着远走的泰特,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看了一下午的各种各样凄惨的雌虫,黎辰终于被送回了自己房间。明明已经颇感不适了,桑今依然要强迫他盯着看,一遍又一遍问他有没有印象。不知道这是“毒蛇”的什么恶趣味还是在这威慑他呢。
桑今如今在抓叛徒,想知道是谁泄露了他们的位置。
而那个泰特……黎辰思及此,不自觉捻着手指,他曾经在银河的会议上听过这个名字。兰谢所谓的那个“棋子”,不就是他吗。
当初兰谢放了颗定位器在雾色的人身上,没等他们到达指定位点,定位器信号就已经消失。当时他们猜测过是否是定位器被发现了,而以桑今目前的情况来看,定位器也许被发现了,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看来,这件事被瞒报了。
——
“你倒是瞒了不少东西。”林手里把玩着一个流光溢彩的浅紫色宝石,递给了时禹。
这是杜兰特从星船一个隐蔽的舱室中翻出来的,一个手掌大的宝石也仅仅是那个舱室中的冰山一角,一箱又一箱的珠宝奇珍,全都堆在那一个小小舱室里,拿出去都能换上一两个星球。
“这几箱……都是,都是桑今给的。”杜兰特哆哆嗦嗦地垂下头,银河已经脱离帝国,帝国法律再也无法约束他们,如今自己的命完全被拿捏在这一伙疯子手中,这才终于体会到切身的恐惧,自己曾经所有的权力威望都不再存在……
而自己曾经欺压过的时禹……杜兰特小心翼翼地朝上看了一眼,只看到这名雌虫又从宝箱里拿起了一枚帕拉伊巴水晶,面无表情地盯着看,嘴角平直,面容苍白无色,像是心情极差下一秒就要拿自己开刀。
“你还承诺了什么事情,他会给你这么多报酬?”时禹扫了眼这几大箱的东西。
杜兰特抖了一下:“真的没有了,我还能帮他什么……他本来没有想给我这么多东西,都是我强要来的……”
“怎么要来的?”林问。
“我说……我问他是不是就这么点东西想打发我,不让我满意,就把他送进帝国监狱。”杜兰特闭了闭眼。
林冷冷看了一眼杜兰特,“带下去关起来。”
“他说的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老大,现在怎么办?”林转而看向时禹。
冰蓝色本来是那样纯净明亮的颜色,而此刻雌虫的眼底黯淡无光,像是一片清澈湖泊结上了冰,失去了日光的照耀,在阴翳不见天日的天空下,失去了耀眼的神采。
“全部送去检验。”时禹说。
桑今如今算是惹了火,帝国和银河两方都不相信黎辰已死,誓要找出雾色的老巢。如果他要回自己的秘密基地,绝不可能在帝国管控范围内的星球上,非常容易暴露。
他的老巢只可能在帝国由于各种原因已经放弃的星球中,比如辐射污染严重,比如流民混乱难以治理的星球……都有可能。
而再远的,超出帝国边境的地方,一般虫不会轻易涉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变异种或者不知名生物手撕了,可能性不大。
珠宝,有时也具有检验周遭环境的功能,外界的辐射,特殊的物质,都有可能在矿物晶石中留下痕迹。
“那些军雌醒了?”时禹指的是那些从磁风暴区救出来的军雌。
“是。”林看了看光脑,他犹豫了一下,“其中有个叫良的军雌,想要见您。呃,不知道您有印象没有,他样子斯斯文文的,个子这么高。”林手在身前比了比。
“为了什么?”
“这家伙的家族是个军火世家,家族里别的不说,就是武器多。如今阁下陷入险境,生死……”林本想说生死不知,看着时禹的脸色又硬生生咽了下去,自己也品出了万分苦涩,“他希望能为银河,也为阁下做些什么。”
“我查了,那家伙背后的家族确实来头不小,掌控着是帝国境内数一数二的军火产业。”林的神色严肃起来。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林不自觉回忆起良脸上浮现地那种温柔神色,“‘无法不为那样美好的雄虫而感到动容’,他是那样说的,帮助我们就是在帮助黎辰阁下。”
不知道勾起了时禹的什么回忆,他也极浅,极浅地扯起了自己僵硬的嘴角,带动了微小的一个弧度。
这就是雄主。
“还有,”卡尔走进来补充道,“刚联系到兰谢阁下,他的虫崽身体大大好转,一切资源为我们银河待命,他说这是他欠我们阁下的。”
原本在帝国看来,失去帝国支撑的银河犹如老鹰砍去翅膀,根本不具备营救黎辰阁下的能力,不足为惧,他们迟早会向帝国低头。
可是现在,银河未曾坠落,又一次丰满了双翼,即将怒击于长空。
*
“嗒、嗒、嗒”
战斗短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缓慢响起。
时禹一走进实验室就看到阿尔瓦佝偻着身体在一堆仪器试管前忙忙碌碌。听到那脚步声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时禹,皱起眉毛:“你这孩子,脸色怎么这样差。”
“呐,这是今日的药剂。”阿尔瓦递过来一支针剂,这是阿尔瓦配制的暂缓时禹体内神经毒素的药剂,之前他就一直在研究神经毒素的消解剂,现在也只是能配出暂缓的药剂罢了,效果很差,但聊胜于无。
“我给你加了一些镇痛的药物。好好休息,啊。不能……没见到阁下你就垮了。”阿尔瓦显然知道这毒素有多难熬,眉心蹙起一道又一道沟壑,又是忧心阁下,又是心疼时禹,这几天也没怎么睡好。
时禹顿了下,没接,镇痛药物无一不影响雌虫的神经状态,会让他陷入不清醒的状态。而他现在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不敢有任何放松。
“你真是!”阿尔瓦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僵持了半晌,还是拗不过他,转身去拿了没有加镇痛药物的药剂,“今天太晚了,你明天来我这做个身体检查,自从你这一战回来后,还没有做过一次身体检查呢……怎么回事,小年轻脸色这么差。”
时禹这回顺从地应了一声,不想再惹老军医不高兴。
是夜。
时禹躺在床上,手里抓握着从磁暴区捞回来的那一块衣角,用力到手指全部泛了白。他紧紧蜷缩着身体,从身体内部涌现出来的空虚正在侵蚀他的理智,腺体由于毒素产生的尖锐疼痛都无法让他保持清醒。
他只是疯狂地……在想念黎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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