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学得很快,下午场时,还有些手忙脚乱,跟局外人似的时常发愣,到了晚场,已经能帮乔抒白排位置了。
有金金帮手,乔抒白明显没有前几周那么疲惫了。舞会结束,他和金金留在化妆间,说了几个注意事项,曾茂忽然带着路淳走了进来。
路淳的表情十分难看,他最近似乎又肥了些,制服衬衫扣子都快崩开,仇视地瞪着乔抒白。
曾茂清清嗓子,路淳不情愿地开口:“抒白,我说话是粗鲁了点,没什么恶意。你别放心上啊。抱歉。”
乔抒白微微冲他笑了笑,手机突然响了,是展慎之打过来的。从后台把乔抒白挑走那天,展慎之把自己正常使用的号码也存在了他手机上。
虽然不知道展慎之为什么来电话,乔抒白倒是觉得正好,稍稍得意地给曾茂看了一眼:“曾哥,展警官的打电话。”
他接起来:“展哥?”
“什么时候下班?快宵禁了。”展慎之在那头问。
乔抒白愣了愣,道:“马上就回来。”
“我在俱乐部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他不好意思地对曾茂道:“展哥来接我了,可能急着想看到我了。”
在曾茂的催促下,他从俱乐部正门走出去。
俱乐部门口那条街上有不少垃圾,味道不怎么好闻。坏了大半的路灯下,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宵禁警报里快步穿行。
街对面停着一台智能的士,展慎之倚在车边。或许是因为有黑夜和宵禁的保护,没人注意到他的脸。
乔抒白快步跑过去,坐进车里。展慎之也坐了进来,乔抒白便凑过去,讨好地问:“展哥,你怎么来了啊?”
展慎之瞥了他一眼,道:“我不能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抒白想到白天他对曾茂说的大话,少有地心虚了起来,转移话题,“展哥,你知道吗,俱乐部允许我找一个副导演呢,我就挑了金金。”
展慎之没马上说话,选了目的地,不是私人影厅,是靠近摩区警局的一个地方。
“这是哪里啊?”乔抒白又问。
“我的宿舍,”展慎之收回手,的士启动,“我不方便经常去私人影厅。”
乔抒白“哦”了一声,等车开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那把我在私人影厅放下吗?”
“你跟我回去。”
乔抒白满腹狐疑,不知道从哪开始问,便听展慎之说:“不是说我在追你吗?”
“……”饶是乔抒白脸皮很厚,被展慎之这么直接地戳穿,脸也红起来了。他小声说:“我就是骗骗他们。路淳说话太难听了。”
“我没怪你,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来俱乐部帮你坐实。”
乔抒白担忧起来:“万一市长听说了……是不是对你不大好。”
“现在才想到展市长是不是来不及了。”展慎之看他一眼。他语气并不严肃,眼神里好似有些笑意。
乔抒白张了张嘴,他又说:“没关系。”
从俱乐部到警局宿舍不远,他们下车时,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人了。
侦查无人机从远处飞来,黑暗中探照灯的光四处游移。乔抒白跟在展慎之身后,走进了陌生的黑色矮楼。
楼道里灯光昏暗,警员们都已经在宿舍里待着,走廊很安静。展慎之住在三楼,乔抒白边跟着走,边给老板娘发了消息,说自己今天不回去住了。
他打字太入神,没注意到展慎之停下来。一头撞上了去。展慎之身上很硬,像石头一样。他低头看了看乔抒白,扶了一把乔抒白的肩,打开了门。
警局宿舍比乔抒白想象中的小很多,装修也很简单,有点像他在俱乐部的员工宿舍。不过一间员工宿舍要住六个人,还是警员宿舍的条件好些。
展慎之的床看起来只有一米二,不像是能睡下两个人的样子。
乔抒白走到床边看了看,回头主动地说:“我睡地上吧,展哥。有没有多余的被子啊?”
展慎之双手抱臂,离他很近,用下巴看着他:“没有。”
“……”乔抒白觉得展慎之又变成他不懂的样子了,他也猜测不出展慎之想怎么样,心里怀疑展慎之是因为看监控,看到了自己用来骗曾茂的说辞,正在不爽,想要折磨他,只好说:“那没关系,我没有被子也可以在地上睡。”
“我在孤儿特设学校经常这样,”他其实根本不想睡地上,但看来不得不睡了,只好装可怜,想博取展慎之一点点同情,“被同学赶到地上睡,除了有点硬,也没什么别的。不过展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枕头?”
乔抒白说得情真意切,希望展慎之今晚之后不要再记仇,没有想到展慎之好端端对他笑了。
展慎之几乎从来没有对乔抒白笑过,这次笑得莫名其妙。他本来是一个看起来很冷酷的人,笑起来却有点没有烦恼,好像确实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没有经历过任何磨难的大少爷。
他对乔抒白说:“我睡方千盛房间,他回上都会了。”
乔抒白发现自己脸有点热,“哦”了一声,再次强调:“但我睡地上也可以。”
“不用。”展慎之说完,突然抬起手。
有那么一秒,乔抒白觉得他好像想摸自己的脸,但立刻又像弄错了似的放下手,看着乔抒白,表情忽然变得不自然了。
乔抒白大脑有些空白。他怀疑自己猜到了什么,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误会一定会闯祸,如果对展慎之不敬、把他惹毛了,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乔抒白总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赌徒,他永远管理不好自己的冲动,不经仔细考虑,便开口说:“展哥,你不嫌挤的话,我们也可以一起睡啊。”
第25章 过夜(二)
乔抒白话音落下,房中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这半分钟好比十年般难熬,乔抒白的心情从紧张变得慌张,慌张变得沮丧,当沮丧转为破罐子破摔时,展慎之对他说:“先洗澡吧。”
他的表情很淡漠,仿佛乔抒白方才只是提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建议。
而后他打开柜子,给乔抒白拿了件T恤:“你先洗。”乔抒白只好也当做无事发生接过衣服,道过谢,先走进了浴室。
警员宿舍的浴室比私人影厅老板娘的都小,乔抒白边揉搓头上的泡沫,边想,展慎之在这么狭小的淋浴间怎么转开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展慎之在雾气腾腾的玻璃房里洗澡的画面,吓得睁开眼,洗发香波进了眼睛里,辣得他冲了半天。
他擦干身体,穿上了展慎之给他的黑T恤,看了一眼镜子,发现这原来是上都会区科学与战术学校的校服,胸口缝制着蓝色的校徽。
展慎之的生活比乔抒白从前想象中简朴很多,T恤洗得微微发白了,布料很舒服,大概是一件作战服,如果展慎之穿,肯定是紧身的。
只是乔抒白太瘦小,T恤套在他身上,便成了宽松款式,还能遮住大腿根,乔抒白干脆光腿走出去。
房间里,展慎之坐在床上,盯着电脑屏幕,好像在浏览什么信息。
他抬头看见乔抒白光腿走出来,微微愣了愣,全然没有仔细看,便拿着自己的衣服去洗澡了。
乔抒白的心情怪异得变好了,默默坐到了展慎之床上,把被子抖开,搭在盘起的腿上。
警员宿舍的灯亮得死白,被子微微粗糙,是深蓝色,有一股展慎之身上那种很干净的味道。
仿佛连摩区浑浊的空气,都能被这气味净化得清澈。
展慎之的电脑没有锁屏,乔抒白看了一眼,似乎在给马士岛区那个叫庞正奇的警官写邮件。让乔抒白觉得他的确是个很认真的人。
实际上,乔抒白虽然嗜赌,却不是会用身体冒险的类型。如若今天是别人表现出对乔抒白有意,乔抒白绝不会这样试探。
乔抒白心里清楚,除了展慎之是个让人甘于冒险的诱人靠山之外,更多是因为他知道展慎之和其他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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