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提尔,一直陪在他身边,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就只是安静的陪着他,跟他说自己会一直在。
他想,他是能理解的,为什么到最后顾逸桉宁愿死在周冉枪下都没有对周冉出手,如果是他,如果两个人只能活一个,那他也会选择让提尔活下去,哪怕,他会死在提尔手上。
可是啊,哪怕知道自己未必能活很久,哪怕明知道戴习维对他做的腺体强化实验最终极有可能会毁了他,他还是,还是不想就这样认命。
想要活下去,想要,以提尔Alpha的身份,跟提尔一起,活下去。
咸涩的冷汗从额头滑落,划过眉毛,最后渗入紧闭的眼中。
眼皮不断颤动,眼球在眼皮底下转动着,挣扎良久,才终于又将沉重的眼皮撑了起来。
虚弱的呼吸靠氧气面罩维持着,顾淮眨着眼,被汗水刺痛的双眼湿濡着,湿热的透明的,顾淮不愿意承认的热液源源不断地落下。
后颈上那个已经缝合好的伤口还在一突一突地作痛,他想要解开固定器去给自己拿止痛剂,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因承受了过度的痛楚而微微痉挛,他极缓慢地呼吸,努力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
眼前是模糊的,顾淮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流过泪。
好像,自从双亲死后,他就很清楚的意识到,他没有流泪的资格和权利,因为不会有人心疼他了。
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哭一下,也是可以的吧,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更何况他也不是完全不被疼爱的,他还有提尔,提尔是这个世界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背叛他,会一如既往爱着他的人。
这样想想,那时候应该在提尔面前哭一场才是,毕竟,他家的Omega那么A那么护短,一定不会嫌弃他,大概会先是被他吓到然后再手忙脚乱地释放信息素,结结巴巴绞尽脑汁地想些不太能安慰人的话来安慰他。
“真痛啊……”顾淮闭上眼,微不可闻地低喃着,“提尔……我真的好痛……”
果然,还是说不出让提尔疼疼他的话,等到再见的时候,他大概也就只能跟提尔说出一句他很痛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终于有力气抬起手解开身上的固定器时,顾淮先是伸手去抓起事先备好放在一旁的治疗剂和蛋白补充剂,给自己注射完后又在手术椅上瘫坐许久,虚软的身体迟迟未能从过度的剧痛中缓过来,顾淮抓住氧气罩大口吸着气,又给自己注射了一支蛋白补充剂。
看着手术室里的时钟显示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脸上和身上的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干透了,只剩下失温的寒冷感。
那天郑语问他,是否真的觉得有完美基因的存在。
对于这个问题,他一直都是持否定态度。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东西。
并且,因为不完美,所以才有无限的可能。
他从来都反对过度的科学研究,更反对为了所谓的更强又或是完美而去进行人体实验。大自然有自己的规律,无论是哪一种生物,都在努力适应着不断变化的环境,所谓适者生存,有很多无法适应大自然变化的生物都灭绝了,而能活下来的都是跟随大自然完成自体进化的。
人类当然可以为了活下去不被大自然淘汰而努力,为了不被各种各样的疾病夺走生命而进行科学研究与实验,然而那是建立在生存这一目的之上,而不是建立在妄图改变破坏大自然的规律,实现与满足私欲这一目的之上。
大自然已经给了足够多的空间和机会让生命完成自我进化,并且从来都没有阻扰过生命的进化,可某些人类,为了满足私欲却妄想创造出完美基因,殊不知所谓完美其实就是死亡与被淘汰的开端。
实现完美,意味着不再进化;过度强化,则意味着提前耗损;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将会被大自然索要应付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往往就是人类必须以生命去承担自己制造出来的恶果。
顾淮最终在手术室使用时间结束前让自己缓了过来,他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强撑着把使用过的手术器械都清理了一遍,把一切用过的东西都归于原位。
从前出任务的时候,也有过受了枪伤,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用军刀给自己把子弹从伤口里挖出来再自行包扎的经历,只是跟那时候比较起来,不用麻醉给自己的腺体动手术,显然要比处理枪伤痛苦得多。
同样的事,他恐怕也没那个勇气再来一遍。
打开手术室的大门,顾淮扶着墙走出去,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在走廊墙上靠着等他出来的戴斯。
看守他的那些特种警卫兵在时间快到时被戴斯暂时遣走了,戴斯虽然不知道他要手术室做什么,但也知道他必然不会希望等他从手术室里出来时那些警卫兵还在,所以在他提出要求之前戴斯就已经跟他保证,等时间差不多就会把人先指派到其他地方去,由戴斯自己亲自将他送回寝室去。
大抵是他面无血色不扶着墙就马上要倒下的样子太过罕见,戴斯皱了一下眉便上前来想要扶他。
顾淮没让他碰到自己。
身体几乎是本能的就往后闪避,肩膀一下就撞到了墙上,顾淮苍白着脸,额发被新冒出来的冷汗湿濡,他抬起另一只手虚挡在身前,声音极低地说道:“……别碰我。”
戴斯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着顾淮,有些讪讪的,顿了一下后才道:“你这是对自己做什么了?突然虚弱成这副模样。”
顾淮后来换的那套衣服,在军装里穿了一件高领,为的是遮挡刚动完刀的腺体,他虽然被撤销了军人身份,可实际上现在也没什么其他能穿的衣服了,所以平日里一直穿着的依旧是旧日的军装,大多数时候都是黑色的训练服或迷彩服。
身体倚靠在墙上,顾淮连嘴唇都有些细微的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现在,虚弱的时候还少么?”
戴斯瞅着顾淮那一副眼神冷漠疏远的样子,知道他问再多也不可能听到实话,虽然顾淮突然在军装里加了一件高领让他觉得有些不自然,可若说顾淮对自己的腺体做了什么,他又觉得不太可能,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又能对敏感脆弱的腺体做什么?
叹了口气,戴斯抱起双臂,说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扶一下你,你不必反应那么大。况且你这样子,得走到猴年马月才能走回寝室。”
顾淮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回道:“谁跟你说我要回寝室。”
戴斯愣了一下,愕然道:“你难道要这副样子回研究所?!”
“不行么?”顾淮反问道,伤口还在痛,他便是回了寝室也没法好好休息,倒不如回研究所,反正,他也已经习惯忍耐着痛楚待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了。
某程度上,痛楚还能让他保持清醒。
“你疯了!”戴斯想也不想地说道,“你是真想把自己折腾死是不是?!你到底还想不想再见到提尔了?!”
顾淮不吭声,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失策,应该在离开手术室前再给自己注射一次蛋白补充剂,毕竟他没想到出来后还要站在这里跟戴斯扯皮,多少是有些消耗他剩余不多的体力。
后背上又出了不少冷汗,但后颈的伤口上贴着防水的医用胶布,倒不担心会被冷汗浸湿;闭上眼,顾淮默默地想道:我就是因为想快点去找提尔,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等了又等,眼见顾淮是又不打算回答自己,戴斯只好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走,如果你一定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那我只能让警卫兵过来,但你要清楚,警卫兵会跳过我将他们看到的所有关于你的情况都汇报给戴习维。”
“我之前就说过了……”顾淮睁开眼,用手撑着墙又站直了身,道:“我时间紧迫。我已经花费一天在手术室了,现在必须回实验室继续治愈型疫苗的研发。至于不让你扶我,你就当我恐O好了,毕竟,我是个有家室的Alpha。”
“……”戴斯眼角一抽,用力瞪着顾淮,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是个会说冷笑话的人。”
上一篇:辇道增七
下一篇:死而复生的恋人是大邪神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