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又遇上大雪天, 去开车的司机没来得及赶回来。
塔烈因戴上帽子,走出酒店, 站在大马路边上, 雪花夹杂着细雨不断洒下, 在他大衣肩膀留下粘湿的痕迹。
A国最有名的雪色冬季,马路上的雪水混着湿漉漉的灯影,车灯,路灯,两侧大楼商家的灯, 冰冷之极。
千篇一律的圣诞歌和圣诞棒。
他才发现今天是圣诞节。
手机里发出声响, 拿起一看,老头子发来的——找不到对象, 就回来联姻。
塔烈因把手机滑回大衣口袋。
各种灯的光影被寒风吹落到地面,车轮轧过后,在紫色的眸珠下变得死气沉沉。
一把伞的阴影落到他头顶上。
塔烈因转过头, 尘封的记忆陡然闯进脑海, 在那次登记所的匆匆一遇后, 那脑海中的身影, 色彩已渐渐泛黄, 在塔烈因心里已变得模糊。
但如今再一次看见, 便翻起汹涌的潮水来。
尽管对方戴着口罩, 但那双泛着温柔底色的眼睛在芸芸众生中无法被忽略。
“今天是圣诞节,等不到出租车的。”他以为他站在马路边等车。
塔烈因转过头去,没有回应他。
沈越看出他是个高傲的出差的旅人,微微一笑:“这是那边的公用伞,在这边生病很麻烦的。”
塔烈因接过伞。
“沈越!”有人喊他。
沈越回头应了一声,进了旁边充满圣诞装饰的小酒馆,有古朴的厚重的毡毯挂在门上。
塔烈因撑着伞,冷冷的目光映着霓虹灯,看着他快步进了酒馆,雨雪还来不及沾上他的肩膀,但黑色的发梢染了火一样的灯光。
大概是和朋友约定好的,到达地点的时候,看见自己这可怜的旅人,顺手把伞给了自己。
沈越,两年前登记所的负责人发过这个名字给他。
塔烈因打了个电话给登记所的人,再次提及这个名字,那位负责人居然一点不陌生,他甚至如数家珍,毕竟Enigma这种性别实在太稀有了。
“Enigma?”
“是的,他是Enigma,但是在户口性别上是beta,这是政府保护Enigma的政策,我也是通过关系从出入境那边得到的消息,这种性别的伴侣配对通常还都是由国家亲自把控。”
塔烈因挂断电话。
亲自把控?
塔烈因抬起头,转动伞柄,看见雪花混着雨水在空中甩出一个弧度。
三年后。
圣诞的氛围笼罩了这熙熙攘攘的城市,同事们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去哪里逛街。
“公司放假一天呢,沈越,你有什么打算?”
“哎咦,这还用问吗?沈越肯定是要为上司继续加班的呀~~”这后面的波浪线就很耐人寻味。
“哦~”另外几个同事立刻心领神会。
沈越正低着头写报告,听见这些话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
自从出差回来后,关于他和塔烈因的八卦早就可以出一本书了,同事们半信半疑的调侃已经成了日常。
然而事实上,他和塔烈因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见面了,出差回来,在机场分道扬镳后,对方就进入了马不停蹄的工作状态,而自己也在全力投入新项目。
在公司不仅没有见面,连微信都没有联系。
或许上次的酒后恣情只是alpha和Enigma的一时冲动,是性别的吸引,是领导无聊生活的调剂品。
总之自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
下班的时候,公司已经没什么人,大家早早地去过圣诞节,沈越出大门口的时候,旁边的全景电梯也正打开,几个男人从电梯出来,其中金发身影带着久违的冲击力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眼中。
沈越停下脚步,下午就听说欧洲那边有公司要来谈合作,看起来双方现在才结束谈话。
真是辛苦了。
就在这时,塔烈因的视线转过来,两人的目光遥遥对视了一瞬。
心跳连着飞过的雪花停了一瞬。
“沈越!你发什么呆?”一个身影猛的扑到沈越身上。
沈越回过头,看见自己的同事乔栖。
“走啊,去酒吧,老杜他们都在那呢。”乔栖热情似火地搂着他的脖子。
沈越早就习惯了这家伙的零距离社交。
“克莱客先生?”那边谈合作的负责人既惊且疑,虽然早就听说克莱客的这位负责人冷酷无情,但今天整个谈话下来,塔烈因表现得十分文和有礼。
然而上一刻还十分平静礼貌的人,下一刻就能立刻沉下脸色,让人不寒而栗。
沈越拉开了乔栖的手臂,婉拒了他的邀请,再看那边,塔烈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商场的圣诞树推出各种花式圣诞礼物,看的人眼花缭乱,买了一些简便的肉菜。
回家才发现,沈衣今天在学校有剧场节目演出,不回来吃了。
沈越自己一个人也就懒得搞,洗完澡随手打开朋友圈,果不其然都是在晒各种约会,圣诞塔和全家福。
朋友圈快速划过去的时候,一张照片闯进眼底。沈越手指缓缓划下来,一大片茶花,开的正艳。
照片远处一点尖顶是市中心的标记性建筑,照片右边落下半轮明月在古亭的琉璃瓦上,瓦上的雪色溶溶。
而那颗粗壮的茶树满载着娇艳的茶花,正颤颤巍巍地伫立在雪中。
这看起来像是市中北道那边的古茶园。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拍摄者很有可能就站在古茶花园的六角亭的回廊上。
他大可不必对朋友圈的一张照片那么上心,但只因为这张图片是塔烈因发的。
自己那位工作狂的上司并不像是有那种在朋友圈发游玩照片的闲情逸致,尤其是圣诞节这种花里胡哨的节日。
沈越发信息问杜克:杜主管,朋友圈看见调休的通告了吗?
杜克:什么调休?
沈越:我好像看见总经理发了通告。
杜克马上回他:是不是删掉了啊?我怎么没看见?
并且还附了一张截图给他,是塔烈因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朋友圈还是上个星期的工作通知,排版端正,一张图片都没有。
沈越:应该是我眼花看错了。
杜克:辛苦了,下个星期我一定让你放假。
沈越没回他,套上外套出了家门,轻飘飘的雪花飘落头顶。
透过车窗,马路边的商家门口全是绿油油的树,红通通的果灯,五颜六色的灯。
情侣们手牵手。
塔烈因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
他讨厌圣诞节。
旁边的小情侣们贴着脑袋说悄悄话,垃圾桶里堆满了礼包装的彩带和圣诞棒,在这流动的成双成对的温暖彩色里,低气压的他犹如一片冰雕,显得格格不入。
而他为什么要发这么一张照片,还仅仅只对他可见。
有多少概率能让他看见那条朋友圈,又有多少概率对方会觉得有人在等他,更甚者,沈越压根不知道有这么这个地方。
雪花偶尔飘了一点在他肩膀上,这么冷的天,傻子才会傻痴痴地发一张朋友圈,就幻想有人能为他披星戴月地赶来?
塔烈因站起身,他准备回去了。
寒冷的天气,回廊下的水塘结了一层薄冰,映出回廊上面穿行而过的金发身影,带着寒气。
一个身影从另一端带着叠叠的脚步过来,塔烈因怔了一下,两个身影在回廊转折的地方相遇。
茶花的树梢上挂满了圣诞老人的挂件,以及五颜六色的灯光。
忽略去刚刚的匆匆一撇,这大概是A国出差回来后再一次的正式见面。说不上到底是真的情侣,亦或只是上司下属一夜·情的暧昧关系。
他们看见彼此手上戴着的手套,塔烈因的肩膀上还围着沈越的围巾。
寒气从口中缓缓吐出,沈越拉过他的手,穿过一丛丛的情侣,穿过一株株盛开的茶花树,耳边还有圣诞歌。
塔烈因跟在他后面,看见他黑色的发梢在灯光下发出火一样的光芒,一双紫色的眼眸也被点燃。
一路上很寂静,两个人一言不发,但当转入一棵高大的茶花树后,是塔烈因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肩膀,沈越回过头,两张唇便迫不及待相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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