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垃圾堆爬出来后(192)

　　“你和塔斯托安打完架之后昏迷不醒,身体检测报告里说你体内的抑血剂含量残留，应该是之前大量使用过的缘故。”

　　“为什么使用抑血剂，你之前流过一段时间的鼻血……后来就没有了，我以为是你身体对补药吸收不好，现在想来……”

　　季付声音颤了颤，“你是不是从联赛的时候就不舒服了。”

　　空气一时沉默，弃厌抿唇无言。

　　不得不说，季付有时候真的是敏锐可怕。

　　季付看他这幅样子，深吸一口气，眼底隐隐发红，狠狠揪住弃厌的衣领，逼近一步，声音沉厉。

　　“弃厌！你他妈的说话啊！你告诉我你怎么了？！！”发狠的话，尾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意。

　　“……四哥，我真的只是——”弃厌还没说完，身体陡然一僵，飞快推开季付，在桌子上抽了两张纸，紧紧捂住嘴，“咳咳……”

　　纸张沁出血色。

　　弃厌额角渗出些许冷汗，眼睫轻轻颤动，等着胸腔里翻腾的钝痛慢慢平息，他才将纸移开，淡色的唇染上了血，脸上反而显出来些许气色。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纸，手心里腾起精神力，熟练的将它销毁。

　　一阵阵的困倦感侵袭上来，弃厌突然觉得疲倦极了。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看向季付，声音极轻。

　　“四哥，我快死了。”

　　没着没落的六个字，砸的季付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他才没反应过来一样，语气也傻兮兮的：“你说什么呢，这年头可不兴开这种玩笑。”

　　“对……这个玩笑太好笑了，”季付竟笑了下，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胡乱的打开自己的光脑，“这个玩笑太好笑了，我要和修二哥他们说……”

　　他手发抖，点了几次都没有点进五人的群聊。

　　弃厌无奈的拦住他的手：“四哥，你别……”

　　“你放开！你也知道自己快死了！”

　　季付猛地挥开他的手，眼里红的吓人，他低喝——

　　“弃厌你想干什么，要是我没有发现的话，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你拿我我当什么？！拿我们四个兄弟当什么？！”

　　“四哥咳…四哥你先冷静一下……咳咳……”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弃厌心绪乱的很，他抵唇咳了咳，一时间有些止不住。

　　季付见状，勉强压下心里的恐慌和烧上来的火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先给弃厌倒了杯水。

　　他拍拍弃厌的背，给他顺气，“坐下。”

　　弃厌顺着他的力道坐在椅子上，体内的精神力转了一圈，胸腔里传出来的痛意慢慢消散。

　　他捧着杯子喝了两口，眼帘安静的垂下来。

　　季付看他缓过来之后，深吸一口气，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开口道：“小五，你…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弃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身体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但是仍旧隐瞒了自己的来历，真真假假，虚实参半。

　　“……我因为自己源骨的问题，自从晋升六阶开始，身体就已经开始衰败了，突破七阶之后，即使是不修炼修为也在飞涨，但是代价就是寿命越来越短……”

　　“我想买下蕴蓝星域，钱已经够了，现在只差一个特等功勋。”

　　“……不和你们说，是因为我现在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除了徒劳的折腾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用处。”

　　弃厌的声音低低的，断断续续的说了很久，语调听起来很平淡。

　　“四哥，这件事情，不要再让二哥他们知道了，我不想自己在死亡之前，还要给自己在乎的人带去遗憾和悲伤。”

　　弃厌自小就很懂礼貌，很少给别人带来麻烦。

　　他每天都能感受到身体在衰败，睡眠的时间也在慢慢的增加，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不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种身体慢慢无力的感觉，就像是从内部慢慢腐朽的木头，手里握不住的流沙，攥得越紧，消失的越快。

　　季付沉默良久，握住弃厌冰凉的手腕，问他：“……小五，你不害怕吗。”

　　他活的向来简单纯粹，烦心的事情从来不会记到第二天，即使是已经是副官了，也总是保持着一份少年的天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从不怕丢人，也从不去想死亡这件事。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闪避不及的事情，再一次的出现在他身边。

　　他问：小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向死亡，你不害怕吗。

　　弃厌弯了弯眼睛，“我不怕。”

　　即使留在原地慢慢被黑暗侵蚀，但是看着你们还有一百多年的时间越走越远，就已经很开心了。

　　时间这么久，即使知道他离开了，难过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浅淡，最后回想起来的时候，会释然一笑吧。

　　“所以，真的不要告诉二哥他们，不然按照他们的性子，我肯定会被压着关在医控中心，拿特等功勋的目标会泡汤的。”

　　弃厌看着默不作声的季付，难得放软了声音，恳求，“四哥……”

　　他知道季付耳根子软，最受不了这一套，“护养的好的话，我还剩下很长时间，说不准还有什么转机。”

　　“……我可以不告诉他们，但是你跟我说实话，你说的很长时间，具体是多久？”季付抬眼看着弃厌，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五年？四年？”

　　弃厌：“一年左右。”

　　季付握着弃厌手腕的掌心蓦的一紧。

　　他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承诺，冷着脸将弃厌拉起来，“跟我去联邦总医控中心，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弃厌拂开他的手，“四哥，没用的，要是有用，我肯定不……”

　　话音未落，他脚步一顿。

　　前面闷不吭声往前走的季付，忽的转身紧紧抱住了他，怀抱很温暖，但弃厌能察觉到他在发抖。

　　季付哭了。

　　“小五你才二十岁…你才二十岁……”

　　“你是我真心当成弟弟的人，你怎么能比我先死，说好要罩着我的，都说话不算数……”

　　“你不怕…我怕啊…我怕死了……”

　　“都不疼的吗，不该是这样的，我不想身边的人再离开了……”

　　跟孩子似的，哭着哭着还十分丢人的吸溜了下鼻子。

　　弃厌明明没有受伤，心口却钝钝的，传来陌生的痛感。

　　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绪，只能温柔的拍了拍季付的背，生疏的安慰他，轻声道，

　　“别哭了啊，哥……”

　　——

　　第二日，整个驻军城池的人都发现季副官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乱窜了，就跟在少将身边，就差没将眼珠子黏人身上了。

　　上将批准离开的命令还没有正式的下来，但是事情收尾完成之后，季付半天也没有多待，即刻就将弃厌拎进了飞舰，当天就回了绕和星域的A9星区。

　　弃厌理亏，和明征少校告别之后，留下了不少抽空绘制的封印符文预防紧急情况，回到了自己在A9星区的驻地。

　　他被季付推进办公室里的卧房，终于抗议道：“四哥，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

　　季付瞅他一眼，“睡你的觉去，其他的别管。”

　　“等、等一下，”弃厌扒拉着门框，无奈道：“你那天来找我有什么事还没说呢。”

　　季付：“联邦西南方向的三个星域突然被反联邦分子盯上了，星兽袭击，同时兽化症肆虐，人手不够，联邦要抽调兵力支援。”

　　这么严重。

　　弃厌皱眉：“那我……”

　　“你不许去！”季付冷笑，“落我手里还想跑？如果抽调到A9星区，我去就行了，你老实在这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