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琦又跟钟庆妈妈探讨关于跳大神的事。钟庆妈妈是个挺可爱的人,本身就爱八卦,爱打听神神叨叨的故事,给两个人讲得非常细致。
这个威村跳大神的老太太,已经八十有余,可以说,钟庆是看着她跳长大的,但她现在想休息了。威村这边跳大神的神婆基本采用世袭制,老太太女儿一般作为助手,不接身份。神婆通常会把身份世袭给孙女。
钟庆问:“哦?那这老太婆应该也快把身份‘袭’走了吧?”
钟庆妈妈叹了一口气:“这个老太太女儿挺可怜的,不孕不育,族里也没有其他女孩子。按照习俗,神婆将会把身份指派给一个人。
白琦微微皱眉,道:“听上去是萨满教,但是他们这个教可真落后。”
钟庆妈妈开始乐:“我们这个小地方的神婆,当然比不上你们大地方的正统宗教。”
白琦说:“是啊,正统宗教,就该像我们单位一样,不能一员独大,要撒网招聘,甚至竞聘上岗。负责人,也就是负责神,也要考核KPI、看绩效,做得不好就扣工资。”
他又随意道:“不过,管理一两个人的团队,和管理几百人的团队终究不太一样。对于萨满教来说,一般一个萨满只有一个领神或者家仙,他们算不上团队,只能说是工作室,可怜兮兮的。”
这一套话说的钟庆妈妈笑得更欢乐了:“没想到小白这么有想法,还挺了解萨满教,有意思,哈哈哈!不过我们这边落后,哪能像你们大都市宗教,那么有纪律、有组织?”
钟庆心道妈妈可真会说话,大城市的人间宗教也搞不了什么竞聘上岗呀……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村口。威村很老,有着歪扭斜长狭窄的青石板路,不方便开车了。神婆住村尽头,几人走路前行。
妈妈又说:“你们也可能觉得神婆都是骗子,过来跳着玩。但威村这个不是假的,她真灵。单说小波小时候那次失魂,就是让她给跳好了。”
小波就是邻居刘阿姨的儿子。
钟庆没听过这事儿具体情况,那会儿小波在念高中,钟庆离开镇里,去石市念书。钟庆妈妈给他们讲了一遍。
是小波快高考的时候,隔壁省有个远房亲戚,也是他们同龄人,去世了。小波跟着爸爸妈妈去奔丧。
奔丧完后回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钟庆插嘴:“我知道了!我听过好多类似的故事,是不是,小波从回来后就开始说外地方言,被那个亲戚的鬼魂附身了?”他朋友的姑姑的婆婆就是这样,从山西奔丧回来,唱了一个月的山西梆子,实际上人家原本不会说山西话。
“不是说方言,”妈妈摆手,“小波本来学习不好,年级倒数第一,回来后半个月,满嘴都是公式、定理、天文、历史,还考了个全年级第一!这把刘阿姨吓坏了。你刘阿姨知道这肯定不正常啊,因为死掉的亲戚正是个学霸,就赶紧拉去找神婆跳一跳。等到了二模的时候,他又成了倒数第一了。”
钟庆:“……好悲伤啊。哪怕多撑到高考后一天跳,也好啊。”
妈妈:“可不是么。他爸妈悔得要死啊,又去找神婆啊,问能不能再把学霸鬼跳回来。”
妈妈学刘阿姨说话:“我考虑了下,还是比较想要那样的儿子。”
钟庆爸爸也乐呵呵地回忆:“神婆说可以跳回来,但她档期满了,就算跳,也只能等高考后,给多少钱也不能提前跳。那一家子人真是……喊了好几年后悔。”
*
“按照你家人的说法,这个萨满还真是有点东西。”白琦用钟庆只能听到的声音说。
反正还没到,白琦也给钟庆现场教学了一番。白琦派相关部门调研过东三省和东省附近的几乎所有萨满,发现90%的萨满,或者说出马仙,几乎都是骗子,剩下10%的真实萨满合并了精神不正常。神婆跳跃、癫狂,号称能够与神灵或者家仙沟通,解决人们的问题。
钟庆家附近威村的这个神婆,既严格遵循了传统的世袭和指派制,还能真正帮人解决附身问题,可见是个有水平的萨满。
“那萨满请的神灵,或者家仙都是什么?”钟庆问。
白琦摇摇头:“这就要现场看了。有可能是伪神,如果这伪神性格好,只要不做恶、不犯法,一般我们地府不太管。但如果像苏京手链上附着的胡月月一样,过分干扰经济秩序,地府就不得不出手了。”
钟庆:“如果是正神呢?”
白琦:“正神通常都有编制,有日常工作安排。他们给萨满帮忙,要看是兼职摸鱼还是正常走程序。如果在摸鱼,我肯定要上报,罚他们的钱。抠一个月绩效吧!”
他慢条斯理道:“所以我才过来看跳大神。”
钟庆:……就说嘛,为什么白琦一个冥王也想看跳大神,原来是过来捉摸鱼同事的。
钟庆一开始笑,白琦又有点忍不住。他看了钟庆几眼,钟庆却好像被烫到一样,浑身一僵,往前快步走去。
前面正是神婆家门口了。
神婆跳大神,大家都喜欢看,更何况今天说她要跳两次,那场面可就更热闹了,门口聚了许多人。
刘阿姨和他的儿子已经到了,两个人站在门口,跟钟庆一家打招呼。
钟庆看到刘阿姨儿子,突然摘掉墨镜,说:“诶?我昨天在荷花市场发杂志,好像见过你?”
魏波本来不在意的,睁大研究凑过来:“诶?你是钟庆……不是不是,等我捋捋,妈呀,你搬离开老家后,咱们十多年没见了吧?我昨天都没认出你来啊!你现在《灵感》做编辑?”
钟庆:“我现在是主编啦……这个是我领导。”白琦也跟魏波握了握手。
魏波还在震惊:“竟然是主编了?话说‘帝都那些事儿’是我的号,我的微博粉丝越来越少,昨天写了你的事儿,才爆粉的。我想着再找她跳一跳,把粉丝跳多点。”
不过这会儿,两个人没工夫嘘寒问暖感叹巧合了,神婆已经出来了。
八十出头的老太太,但有鹤发童颜之风,混黑的头发中竟然找不到几丝斑白,皮肤也并不那么褶皱。她身量极矮,穿着一身估摸是兽皮的棕色裙子,头戴翎毛,手持萨满鼓。
老太太目光锐利,她扫视一圈人群,就把目光定在魏波与钟庆的身上。紧接着开始敬香,做准备。
这回轮到魏波给钟庆小声教学:“你们也信萨满吗?我了解了一下,咱们这个可是真萨满了。我高中时灵验过一次……”
钟庆:“知道知道。”
魏波神往道:“真正的萨满,有非凡的智力,超越其他人。我查过资料,他们是歌者,又拥有很高的文学造诣,同时对医学有灵气,这也就能做巫医了。”
钟庆:“这么了不起……”
魏波他妈刘阿姨也凑过来:“可不是嘛?你们以为什么人都能做萨满吗?就这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据说小时候也是过目不忘,记忆力极佳,出口成章呢。”
老太太准备好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看向她。她的助理女儿在香案背后,把最后几只长香插在香炉中。
在悠远苍凉的又一阵吟哦里,老太太闭紧双眼,跳了起来。她的长裙上缝着贝壳、彩带与铜铃,伴随着扬鼓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果真如传说所言,老萨满拥有极强的记忆力,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轻快地在各个桌案之间跳跃,捡拾萨满鼓,自如地抛起捡拾鼓锤,宛如目视到一切。
“喔……”钟庆和其他人一起不由自主地感叹,八十岁的老太太,也是身轻如燕。
一位正牌萨满,拥有多种持鼓动作,分别是“碎鼓”、“扬鼓”、“转鼓”和“扇鼓”……动作时而优美、时而癫狂。在长达十多分钟的一段请神过程中,谁也不敢交流,沉浸在邱婆那娴熟的舞蹈表演中。连钟庆都看得不忍心眨眼,错过每一幕。忽然的,老太太在做一个“转鼓”的过程之后,颤抖着睁开双眼,哆哆嗦嗦说了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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