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扇暗门前站定。
“只是……嫌疑人的情况很不好。”
话音落下,门已打开,仍是面积大过篮球场的一间屋子,只是不再空荡。
左侧墙边立着许多运转中的仪器,四四方方的机械金属块排成一整列,右侧是几面环形屏幕,屏幕之上悬浮着不断更新中数据报告。
它们簇拥着正中央一张手术床,一个男人闭目躺在床上,四肢受了伤,有敷过修复药膏的淡淡药味。
男人从额头至太阳穴均贴着电极片,数根线路另一端连接着一侧的巨大屏幕,高高隆起的枕头托举着他的脑袋,后脑上插着植入性脑机接口,通往左侧仪器。
楚彻勾起挂在床上的信息牌。
A096,男,31岁,精神紊乱,初步诊断:脑内曾植入定时病毒。
“这个病毒目前尚未分离成功。”警员站在他的身后,“应当是在他们来到市联大楼执行任务前统一植入,一旦事态败露或被我们抓捕,便能够通过远程激活病毒的方式,干扰他们的大脑皮层,进入皮质死状态,同时也使他们的镜域变成混沌态,我们无法贸然进入。”
楚彻两指撑开男人的眼皮,随意看着:“植物人?”
“按照目前的临床诊断来看,和植物人的状态相似。”
楚彻只觉一个烂摊子迎面飞来,颇有些不悦:“通知开会,申请向数据库管理部调人,喊上方尧。”
警员额上冒汗:“方队……”
“还有心理精神科。”楚彻又道,“申请许医生配合调查。”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
第10章 陷阱
“许……”警员似乎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最终决定还是听上司的话,“好的。”
他本想提一句韩雍,这段时间许知奚不在警署里,韩雍几乎是揽过了心理科一切事宜,大开大合的模样看起来全无后顾之忧,他还以为许知奚要让位了。
但看楚彻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准备迎许知奚回来。
他在备忘录上敲了几行字,最后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A096,能排到编号A的大都是重犯,这位更是重量级,不仅罪重,病得也重。
今日凌晨刑警队把他推进警署医院抢救室的时候,A096几乎全靠一针强心特效针吊着了。
他的外伤并不重,但这脑子里简直像是被放了个榨汁机,稀里哗啦搅得天翻地覆,好险把人救了回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了。
楚彻让他联系许知奚前来协同调查,摆明了是准备进A096的镜域里去,但这风险不可谓不大,对于他这种初入警署未见过大风大浪的小警员来说,风险指数已经飙升到极度危险了。
镜域是具象化出的个人脑内空间,与真实世界别无二致,有着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气候、同样的无聊生活。
镜域通过分析某个人的记忆,提取并解析他身边出现过的每个路人甲的性格与生活方式,预演推算出他们的未来,在镜域里形成一个完整、井然有序的独立世界。
心理精神科对这项技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在重复同样的工作,给犯人注射精神舒缓剂,阻断他们对于镜域的主观控制,引导记忆回溯至犯罪现场的时段,再在自然作用下重演犯罪画面。
他们便能够以旁观者的身份,重走一遍真实的现场。
只不过这几年应对警署的镜域调查的手段越来越多,其中便包括脑内病毒,这项技术的应用范围便日益缩小,最终停留在街头火拼、抢劫等小型犯罪案件上。
——因为精神紊乱状态下的镜域会出现bug。
之所以称为bug,只是因为这个混沌态的镜域太过难以捉摸,研究人员没办法给出一个精准的形容描述。
镜域有时会变成一个脱离物理常识、天崩地裂的世界,有时会时间错乱、空间颠倒,有时会形成一个无限循环的周期,有时会让进入镜域的人慢慢遗忘自己是在其他人的镜域中,永远留在这里。
研究所起先认为bug的类别是由镜域主人的精神状态决定,后来渐渐发现,似乎是受到病毒的指向性影响。
他们便给一切混沌态镜域起了个统称,那里叫做奇怪域。
掉入奇怪域的人很难自行脱离,就行进入一层叠一层的无间梦境,大多数时候需要其他人清醒地进到同一个奇怪域内,把人给捞出来。
要是捞不出来,那大概就只能排排躺一起当植物人好了。
A096的镜域无疑已经乱成一团,研究所还没能探测出他的奇怪域类型,就这样贸然喊许医生来,只怕会直接掉进奇怪域里。
小警员与许知奚只有寥寥几面之缘,正思考着要不要具体问问楚彻的打算,就听到他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这桩案子到后面难保会和方尧那边接上,你多跟他接触着。”楚彻不疾不徐地说着。
小警员闻言看去,楚彻正在操作屏幕,滚动的数据在他指尖停顿,将被选中的字符拖动到另一侧的光屏上。
他的动作并不快,但每次下手都精准无误,那双深邃的眼睛沉沉注视着屏幕,无比冷静的眸中倒映着跃动的数字。
小警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楚彻这是在提点他,跟其他组的人有时不能走得太近,但共事时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泾渭分明,一副铁面无私守纪律的模样,毕竟来日方长,说不定有求人的时候。
“好的,我明白了。”小警员观察着楚彻的神色,竟觉得有些新奇,他的这位队长其实也不似瞧起来那样拒人千里。
不像方尧一样表里如一的难相处。
此时的方尧正站在警署外三米处的大路上,有一种想自杀的冲动。
他戴着巨大的墨镜,混乱的闪光灯“咔嚓咔嚓”亮个没完。
快门声铺天盖地,像被人塞进了薯片袋里反复摇。
方尧没有低头,透过墨镜满身戾气地看向前方。
警卫挡在身前,将蜂拥而上的媒体拦住,给方尧留出一条拥挤的路。
乱糟糟的问话声此起彼伏,简直吵成了菜市场。
“方先生,方便透露一下枪杀案目前的进展吗?”
“请问警署对于本次枪击事件的幕后主谋有猜测吗?”
“市联大楼内的阴谋是否为真?外界传言警署内已潜藏其他势力,可否属实?”
“方先生……”
“退后!禁止靠近!”
方尧一言不发地穿过记者的长枪短炮,推门走入警署内,他步子迈得很大,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朝天开枪。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妙,牙根快要咬碎了。
今早值班同事报告黑市有人闹事,摆明了是闹给警署看,黑市那片地说白了就是个三不管地带,警署不管、市联大楼不管、大财阀们不管,这一通闹让警署很下不来台。
闹到最后才知道居然是红马牵头,派人交涉打听只换来一句“走阳关道的就明着走,别叫人瞧不起”,听着叫人摸不着头脑。
纠缠大半天,居然是因为红马在自家门口发现了一枚警署出品的微型摄像头。
值班同事死活查不出来是谁去过黑市,只好把这事跟方尧讲了。
别人猜不出来方尧还能猜不出来,他一听就知道是许知奚的手笔,气得两眼冒金星。
他想不明白许知奚这样做除了给警署惹麻烦外还能有什么其他意义,人都到了红马的基地楼下,不上去看看,反倒在大门口塞个摄像头,不是缺心眼就是心眼毒。
方尧这两天本就诸事不顺,查个枪杀案还查出警署内有卧底内应来,把这个已经严重到顶的案子又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除了这个尚未清晰的卧底,他看其他人也是个顶个的可疑。
其中最可疑的当属楚彻。
楚彻之可疑,不疑在他有可疑之处,正疑在他没有可疑之处。
但他没有任何证据,便没有理由收押他。
警署上层因为卧底之事荡起一阵大风波,一群大腹便便只说话不做事的领导下的第一道暗示就是尽快放出楚彻,楚彻毕竟官衔大,先把局里形势稳住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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