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又冷又阴郁的气质让他看上去难以接近。
何先生何太太就像没有听到,连眼神也吝于给予,只有何简奕笑着看过去,说:“哥,怎么这么晚?过来坐吗?”
“不用,我有些事要上楼处理。”男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何家几人的态度,脚步不停便向楼上走去。
就在他的身影要消失时,何简奕突然问道:“对了哥,报告做完了吗?明天要用。”
“嗯。”
“那就好,麻烦哥了。”
事实上男人之所以这么晚回来就是因为那份项目报告,他是何家的养子,叫何虞,也是何简奕的助理,很多需要处理的工作都被推到他这个助理身上,加班到九点十点,甚至回家还要接着处理都是家常便饭。
“整天阴着个脸,好像我们何家欠他的一样,看着就晦气。”何太太忽然说道。
“妈你别这么说,哥应该只是累了。”
“你啊就是心大还替他说话,他占了这么大便宜,付出多少都是应该的,要不是我们他能有现在的一切。”
“龙生龙凤生凤,从小养在我们何家却没有你的半分气度,知道外面是怎么说他的吗?”
“说他像只灰不溜秋的老鼠,上不了台面,果然是贫民窟臭水沟里爬出来的。”
何虞踏上楼梯,身后一家三口的声音如一根根锋利的刺扎进耳朵,只是结了一层又一层痂的伤疤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何虞是何家养子这件事是在四年前何简奕回来时才公开的,何虞也是在那时才知道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
何简奕来到这个家之前,何虞就从未体会过父母的温言细语,他们对他永远只有严厉刻薄和不满意。他只有尽一切努力去做到更好才能得到母亲偶尔的一句冷淡夸奖,父亲一个肯定的眼神,
但这两样东西往往像梦里的炫丽宝石,还未抓牢就已经碎落一地,然后消失不见。
何虞儿时对父母的构图是愤怒摔碎的一地东西,是歇斯底里的争吵,是冷漠和散不去的阴沉,有人说他冰冷阴郁时,小何虞想,真好,他们一家都是这样的。
不管何先生何太太在外面笑得多得体,阴冷刻薄才是他们的底色。
何虞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何简奕回来。那时何虞才知道原来何家可以有另一种颜色。那种颜色是大地回春,充满生机,是温暖、柔和、慈爱所构成的一切。
何简奕的到来让何虞跌入更加艰难的境地,有时候一个人没有做错什么,但只是存在就已经错了。
何先生何太太需要踩着他表达对何简奕的爱,告诉他即便二十多年的时间也不会有人取代他。
他们说他占据了何家二十多年的资源,那原本是该属于何简奕的,他占了就该偿还。
何虞不懂,如果这些都是他不该得的,都是属于何简奕的,当初又为什么要给他?
他不知道自己不是何家的亲生子,何家人知道啊。
何虞不需要懂,没有人会为他解惑,他只需要偿还何家,偿还何简奕就好。
何简奕想要拿下哪个项目,他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去做规划,去喝酒喝到胃出血,但荣誉不会属于他;何简奕想要在豪门社交圈出头露面,他要甘愿做好衬托。他们一个阴郁沉默,一个风度翩翩,是最好的对照组。
何家用他用得很顺手,连他要搬出去住都遭到拒绝。何虞在这栋别墅依旧有自己的房间,但这里早已没了他的位置,或者说从来没有过他的位置。
他们不让你走你就走不了吗?
何虞不禁问自己。
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离开后我又有什么意义?
何家三口已经不再谈论他,欢声笑语隐隐传来,何虞打开房门将它们关在了门外。
第4章
时间已经不早,何虞走后何家三口没有再多待,何简奕状态很不好,打发完父母的询问匆匆走回房。
白裙小姐犹如何简奕的背后灵,毫无疑问跟了上去,怨气越发浓厚,叫嚣着要将何简奕吞没。
宴聆青就像一个凑热闹的吃瓜路人,被电视里的剧情引起兴趣后,又被何太太何先生的当场变脸弄得几次怔楞。
呆了片刻后,客厅已经没人了。关了灯,外面灯光映照进来,室内依旧一片昏暗。
但鬼怪天生适应黑暗,宴聆青对此毫无所谓。
他准备回湖了,回去之前要和白裙小姐说一声,毕竟是将来要给自己发工资的老板。
他循着气息到了何简奕房门外,房门关得严丝合缝透不出一点光亮。宴聆青抬起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咚。”
……
何简奕真的感觉不太好,这种不好已经不能用疑神疑鬼来安慰了。
房间里的灯开得很亮,温馨的淡黄色灯光充盈整个房间,他坐在床上,腿上盖了柔软的被子,这种环境和状态应该是舒适的,但他不是。
那道视线还在注视他,从客厅到房间,一刻不曾移开。
何简奕很冷,明明处于光亮之中却像堕入黑暗洞穴的阴冷。
他被……盯上了吗?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何简奕恰好是那个做了亏心事的人,虚虚实实的几番端倪已经让他二十多年来坚信的观念出现裂缝。
他像是被魇住,整个人一动不动,神色怔怔又似惊恐。忽然,门外“咚、咚、咚、咚”传来四声有节奏的敲门声,何简奕猛地抬起头,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声音过后是一片寂静,何简奕在自己的想象中越发恐惧,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谁?”
没有人回答,仿佛“咚、咚、咚、咚”的四声是错觉。
人类的恐惧来源于未知,任凭想象蔓延迟早会自己吓死自己,而何简奕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懦弱的废物,他掀开被子走下床,打开门。
门外,没有人。
何简奕咬了咬牙,心跳在持续加快,他的恐惧里夹杂了愤怒,是人是鬼都让他愤怒!他倏地转回头,关门的手还未用上力,眨眼间一个女人青白的脸近贴在眼前,再次眨眼,那张脸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何简奕浑身血液倒流。
太过急促的惊惧没有让他叫出声,一秒不到的时间也足够他将那张脸看清。
他看见她张了嘴,嘴里隐有泥沙漏出。
何简奕死死握住门把手,阴冷刺骨的目光还在,恐惧也还在,他那张明朗帅气的脸却也慢慢显出无法遮盖的恶毒和狠意来。
何简奕定了定神,然后快速跑了出去,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留下宴聆青和白裙小姐两鬼四目相对。
宴聆青:“……”
白裙小姐想追上去,宴聆青叫住了她,“我先回去了。”
上下看了看后又提醒道:“可别杀红了眼,没了理智。”
宴聆青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血债,血债血还。
“哦,也别忘了让他还钱。”
命怎么还对宴聆青不重要,要到钱才重要。
回到金双湖水中,宴聆青已经沉静下来,清冷月光穿透湖面落在少年身上,湖内聚集的阴气在灵魂每一个角落流转。
这次宴聆青在水里一躺就躺了小半个月,直到感觉自己的魂魄凝实到五分才停了下来,这已经是极限了。
濒临消散的魂魄一股气凝实到五分,按理说宴聆青应该感到踏实和安稳,但他潜意识不这么觉得。
他的危机还没有解除,在不久的将来他还是会死。
或许有还没有捞到主角攻的缘故,再等等,等他救起主角攻就好了。
……
江家别墅。
身穿法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拿着木质长剑在各处转悠,从一楼转到二楼,又从二楼转到一楼,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呔”地一声到江酌洲面前煞有介事把剑一指再一收,“江先生,您身上的阴晦气已经破了,今后只要多晒晒太阳便无大碍。”
江酌洲额上青筋直跳,俨然是到了忍耐边缘,边上曹伯看了眼,忙把中年男人领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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