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收到邀请的消息时,乌灼想起站在车站旁的郁汀。
“夏天好像很容易发炎。如果感到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郁汀这么说着,指尖轻轻拂过绷带,他不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伤口了,像对待一个伤患般小心,又瞥了眼乌灼衣角的血迹,很小声说:“待会儿上公交你记得站在我后面,不要被司机发现。”
没有理由的,还是回了个“好”。
那时的乌灼不会想到现在这一刻,他站在郁汀面前,将研究很久,费了许多时间,精心挑选后的玫瑰扎成束,送给郁汀。
太阳很亮,郁汀仰着头,他的眼睛里有些许水光闪烁着,绸缎般的花瓣映着郁汀的侧脸,他的脸颊是淡粉,神情茫然慌张,似乎不知所措。玫瑰是很好看,但郁汀比玫瑰更漂亮,更脆弱,更容易受伤。
乌灼想要摘下他,或是保护他,无论做什么,只要与郁汀有关,付出得要比以往任何事多得多。
保护远比伤害更困难,即使在这个与污染源截然不同的地方。
很少的几次,乌灼曾救过几个误入污染源的人类,他们大多是被污染物掠夺至此,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乌灼无法离开污染源,他不是污染物,无法投出自己的锚点,建立通道,回到地球。他是活在污染源里的人。
有些伤势严重的会立刻死去,而其余的人也没办法活下来。污染源里的污染系数太高,普通人和超能力者没什么区别,都会被迅速污染,失去属于人类的部分,身体同化成最低级的污染物——一个全新的生命。其中有一个防治所的工作人员自.杀了,他是来这里工作的,知道污染的后果。他想作为一个人类死去,不愿成为污染物。他死的很艰难,且很痛苦,没有向乌灼寻求帮助,虽然他在工作笔记上认定乌灼为“拥有人类形态和理智的拟态类污染物”,但还是不愿让幼童模样的乌灼承受杀人的罪责。
乌灼看着那些人死去,他们苦苦求生,在生死的界限间徘徊,有些人临死前会呢喃另一个人的名字,父母,孩子,恋人,或者庆幸只有自己遭受劫难。
那样深刻的,比生存更有价值的感情。
当时的乌灼并不明白这种复杂的感情。为了生存,他可以持之以恒地追踪一个污染物,不知疲倦,精神专注,因为对方身上拥有他需要的能力,他的本能是活下去。
而现在,在短暂停留在污染源中,在日复一日枯燥乏味地搜寻中,他不再心无旁骛。无数个瞬间,他的眼前浮现郁汀的脸。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人与世界之间的联系。只有郁汀。
他长久地凝视着郁汀,他要把郁汀留在身边。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在郁汀的耳朵边重复轰鸣着。
郁汀能感觉到乌灼的注视,比日光更灼热。
他像是热的中了暑,头晕目眩,眼前的画面朦胧模糊,唯有乌灼的脸是清晰的。他每多看对方一眼,心脏就会跳快一拍,为了让心脏待在胸腔里,郁汀不得不略垂下头,让这个人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借此恢复些许理智。
乌灼等了一小会儿,郁汀也分不清,他失去对时间的概念,只是觉得乌灼更靠近了。
他们本来就很近了,现在像是贴在一起,一抬手就是拥抱。乌灼身上本来没有气味,很干净,现在却弥漫着鲜切玫瑰的香气,还有冰淇淋的甜味。
郁汀也能分辨这个人的气息了。
乌灼继续说:“当我的男朋友,好吗?”
郁汀怔住了。他半垂着眼,视线里只有花朵之下的墨绿叶片。他想握住什么,抓住了玫瑰的枝条,不由地用力,玫瑰的尖刺戳穿了包装纸,也扎到了郁汀的指尖,产生轻微的疼痛。
冷静和理智随着疼痛回归,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下一秒,乌灼反握住了他的手。
郁汀的反应很大,他抬起头,看到乌灼飞快地皱了下眉,用指腹抹去了自己指尖的血,他的动作很温柔,就像是拂去一朵花上的灰尘。乌灼好像有点后悔,因为准备不足。
这个人可能都没意识到玫瑰花刺会不小心令人受伤,他是怎么摘下玫瑰的?
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他们对视着,郁汀想了很多。
他的大脑中浮现很多人的话,高三是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年,以后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恋爱、去浪费,而现在这么做就是虚度光阴,放弃自我。
而乌灼还是一个喜好打架,染了白毛的坏学生。
拒绝的理由很多,天平一端的砝码不断加重,即将失去平衡——
郁汀未经思考,不加犹豫地将自己的心放到了一端,天平彻底倾倒,向另一边。
就像他曾经在思考后得出的结论,在有乌灼存在的状况下,他永远只有一个选择,从未考虑过其他选项。
所有的与众不同都有了答案,不正常的依赖来源于对另一个人的喜欢,爆炸般的情绪盈满心脏,随着血液汩汩流出,郁汀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表达着同一个强烈的念头。
想要靠近,想要依赖,一秒钟都不能等待,更何况是拒绝。
郁汀以为自己考虑了很久,实际上只有三秒钟,他接下了这捧花,也握住了这个人的手,他的嗓音混合着夏日的热和明亮,有一点潮湿:“好。我也喜欢你。”
第19章
下一秒,乌灼扣住了郁汀的手,手指强势地插.入了他的指缝间。
乌灼的体温很高,握得很紧,有点用力。
郁汀的手指很轻地蜷缩了一下,心里痒痒的。
一整个暑假,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朋友之间的接触也很多,郁汀随时随地可以握乌灼的头发,搭他的肩膀,拽他的手腕,但……不是现在这样。
乌灼很认真地看着郁汀,在他的脸上很难看到这样的神情,他是那类做完事从不会回头再看的人,因为没有必要,就像投篮那样,他确定会有怎样的结果。
而现在,他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沉默了几秒钟后:“男朋友。”
郁汀低着头,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好热,幸好乌灼的手不会出汗。
他捧着花,莫名有种把脸埋进玫瑰里的冲动,想要逃避现实,残余的理智拉住了他。
郁汀摆弄着花瓣:“好漂亮。花是你自己弄的么?”
乌灼说:“买的好像没什么诚意。不知道刺会扎破你的手。”
他半垂着眼,或许是夏日的阳光闪闪发亮了,连他漆黑的眼眸都被照亮,他的语调很轻,带着点难以描述的感叹:“你好脆弱。”
郁汀抬起眼,看着乌灼,欲言又止,感觉乌灼对“脆弱”的概念有误,注意力又转移了一下,不明白握着的这只手明明看起来和自己的差不多,甚至皮肤上一点茧子都没有,为什么像是一双无情铁手,完全没被未经处理的玫瑰扎到。
但现在问出来就太奇怪了。
郁汀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乌灼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他只好把花放到一边,拿起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吃融化了的冰淇淋,企图压下泛滥的热意。
他问:“这个地方怎么没人?”
乌灼说:“我提前预定了。”
郁汀想,原来如此,所以地图上才没有这个地方。
不过他没考虑太多,过热的大脑忽略掉了种种不合理之处,只是没想到乌灼还挺浪漫的。
以后看到玫瑰,就会想起乌灼对自己说“我喜欢你”时的脸了。
吃完冰淇淋后,太阳稍弱了一些,郁汀抱着玫瑰,回握住乌灼的手,问:“要回去坐摩天轮吗?”
乌灼点了下头,他说:“再闭上眼吧。”
郁汀狐疑地问:“还有什么我不能看的秘密吗?”
乌灼的眼神一顿,说:“嗯。”
郁汀没有追根究底的决心,很好说话:“那好吧。”
他闭上了眼,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了云朵上。
来的时候还是朋友,现在变成了男朋友。
回去的路上,郁汀一直晕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在梦与现实的交界,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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