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腹中胎儿一起堕入地狱,让所有天使与神都以为他死了。事实上,他只是将自己的神格赐予了还未出生的孩子,而大天使自己则因为没有神格又失去所有力量,而化为地狱的一株枯树。
地狱是没有生命的荒地,一棵枯树在没有得到任何滋养的情况下绝无重新生长起来的可能,大天使与死无异。
大天使喀洛克丘斯永堕地狱,这成为了后世被津津乐道的传说,也让天上的众神相信,他是真的死在了地狱。
无人再过问那个恶魔之子,只当他也与树一同枯萎在地狱的裂隙中。
谁也不知道的是,那孩子既没死,也没有在地狱。
神罚与神格两种强大的力量,同时存在于叶西杳的灵魂里,维持了微妙的平衡,帮他度过了一场灾劫。
在魔王的设想中,把叶西杳送到人间,是最安全保险的方法。
不出意外的话,叶西杳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是什么存在,也不会被别的存在发现。
但是魔王和大天使都算错了一步。
喀洛克丘斯的神格还不成熟,它没能完全抵消掉神罚,它只是抑制住了神罚,让叶西杳得以健康长大。
但那些力量依旧存在于叶西杳的身体和灵魂中,这导致他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拥有了一些不属于人类的认知。
幸运的是,叶西杳因为一些缘故,这些年选择了自我隐藏。
这样一来,那种微妙的平衡仍然保护了他。
叶西杳就算知道自己拥有什么力量,但只要他不引起注意,不会有谁知道当初大天使把神格给了他。
叶西杳原本可以平凡而毫无存在感地过完这一生。
即便后来他遇到了那个魔种,导致他使用了一点力量,其实也无伤大雅。因为他使用的是他自己恶魔的血脉之力,那种程度的释放,不足以引起天神的注意,他的身体也可以在一段时间后自己慢慢恢复。
这件事糟糕的地方在于,叶西杳遇到了邢恕。
当他第一次从人类身上汲取到力量后,他就无意间服从了神罚带给他的某个本能——作为魅魔的本能。
他使用魅魔的力量,而魅魔的力量来自于神罚。
岌岌可危的平衡彻底打破了。
神罚一旦被唤醒,那些天神们就会知道,原来当初祂们以为跟着大天使一起堕入地狱的那个孩子,这些年居然一直在人间过得好好的。
他甚至还得到了喀洛克丘斯的神格。
毫无疑问,众神绝不会饶恕一个逃脱惩罚的存在。
祂们一定会让叶西杳重新得到他二十二年前就该得到的惩罚——堕落成一个只有本能而没有自我意识的魅魔,在地狱里为他的出生赎罪。
这就是魔蛇厄罗耳所说的,叶西杳要完蛋了。
一切都是从邢恕接近叶西杳的那一刻被打乱的。
所以厄罗耳的说这番话的时候,恶意满满地强调了邢恕的罪责。
它想看邢恕露出那种惊慌失措又痛哭流涕的表情,以报复刚才邢恕扒它皮的仇。
可是邢恕竟然没有因为震惊而失去理智的判断,他听完厄罗耳的话以后,抓住了一些蹊跷之处。
他问了厄罗耳三个问题。
“第一,既然找上我又不杀我,说明救他的方法在我这里,对吗?那我怎么才能救他?”
“第二,为什么之前一直在想办法逼我反噬,戮魔阵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第三,他——我是说那个恶魔头子——他自己怎么不过来,要让你来。”
“那可不是恶魔头子,是魔王大人!如果你对他不够尊重,你会受到诅咒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蛇信子阴毒地吐了出来,但很快又变回一副憨憨的模样,咧着大嘴笑说,“我可以直接把前两个问题一起回答了。”
厄罗耳:“戮魔阵就是救涅修亚的关键。”
邢恕不动声色地看着它,等待后话。
厄罗耳接着说:“把你的戮魔阵给他就可以完美解决一切问题!戮魔阵是创世神的赐福,它足以使一个普通人拥有对抗一切的力量,把它给涅修亚,与涅修亚体内的神格融合,他就能立刻成神了。你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邢恕明白。
神不能惩罚另一个神,所以如果叶西杳能够成神,他体内的神罚自然也就会消失。
邢恕问:“怎么给。”
“很简单的。”厄罗耳用一种极具诱惑力的口吻说,“让他吃了你。”
邢恕沉默地看着它:“……”
厄罗耳的表情里带着羞涩的惶恐:“不不不,你别往下流的方向去想。我说的是真正地吃!吃掉你的身体,吞进肚子里,吞噬你的灵魂,他就可以拥有你的一切。”
邢恕啧了一声:“废话,我知道你的意思。”
一人一蛇都沉默了会儿。
然后同时开口道:
“但我知道这不可能。”
“他不可能吃掉我。”
邢恕扶额,决定把这个老是抖机灵的蛇给揍一顿。
还好厄罗耳跑得快,爬到树上,吊着身体继续说:“我保证接下来的不是废话。”
邢恕:“快说。”
“让戮魔阵吞噬你的灵魂。”厄罗耳终于学会了言简意赅,“你们人类管这叫‘反噬’,其实不是的。是因为镇压的魔气变多了,阵眼就会扩大,将你的整个身体都变成阵眼。换句话说,‘反噬’以后你就成了戮魔阵本身。到时候,再让涅修亚吸食你的力量,就和吸收天神的祝福是一样的!这是个完美的计划。”
“反噬以后会怎么样?”邢恕问。
“我不是说了吗?反噬以后,你就成了戮魔阵本身。你左手的阵眼会浸入你的灵魂,你就是天神赐福的器皿,涅修亚可以通过你来吸收赐福的力量。”
厄罗耳想了想,又说,“你是害怕自己会死吗?放心吧,你死不了的。虽然到时候你的身体会充满魔气,看起来像是个恶魔,但那又怎么样呢?你现在已经很像恶魔了——对不起,我又开了个小玩笑。”
邢恕没有和他计较最后的那半句无聊的玩笑,只问:“反噬以后,我还是我吗。”
“这个嘛,你肯定还是你,但也肯定不是这一秒的你。”魔蛇的信子心虚地缩回去。
暴雪忽然变大,厄罗耳像是不愿再和邢恕聊天,忽然催促起来,“你最好快点做决定,否则你们整个人类都会完蛋——魔王已经决定了,如果涅修亚唤醒神罚下了地狱,那全人类就得跟着陪葬!现在牺牲你一个可以救下你的世界,还可以救你的爱人,何乐而不为呢?况且也未必是牺牲,当恶魔也是有很多好处的!”
邢恕伸手从树上捏住蛇头,把它拽下来,险些把它的两个红彤彤的眼珠子捏爆:“你口中那个魔王既然这么厉害,他怎么不自己来,偏派你这么个小杂碎过来浪费时间。”
“你猜怎么着,其实魔王能看见现在我看见的一切,多么高深莫测的王——”魔蛇还企图说点俏皮话,随即就被邢恕捏碎了脑袋,它,“哇啊啊啊啊啊!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动手!”
邢恕捏碎了它以后也没扔掉,眼睁睁看着它又长出一个脑袋,他的声音变得冷而沉:“那个家伙,为什么不自己来。”
“魔王的本体如果出现在这里,那群盯着他的惩戒天使下一秒就会去告状,然后众神便能得知我们在人间藏着的小秘密。虽然魔王是不受天神管制的,但他也最好不要对抗众神,毕竟为了复活……噫啊啊啊啊我说今晚的雪怎么这么大!”
厄罗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大叫着,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的脑袋掰掉了。
新长出来的蛇头有些僵硬,它重新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总之,魔王不出现不是因为他来不了,而是不想引来一些麻烦,你也不想涅修亚出事吧?所以啊,我提醒了你半天,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啦。”
邢恕蹙眉:“非得等到火烧眉毛了才跑过来说这些,你也知道时间不多,之前的几次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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