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这个打算。”应帙突然开口,“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用遂徊来换耿岳。”
易承澜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你就这么相信他?”
“不是相信他,而是他的语言和行为不相匹配,我是从中推断出来的。”应帙慢条斯理地回应,“他口口声声说要让耿岳的意识进入遂徊的身体重返人间,还再三保证不会让我死,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当时是我的意识在遂怀身体里,极有可能被耿岳顶替的人是我。再加上易叔叔你对遂徊的身体没有一点珍惜的意思,如果耿岳真的要进入遂徊身体,即使哨兵的恢复力强悍,你也应该不会那样恶意摧残遂徊的身躯,所以……耿际舟在撒谎,他是故意那么说的,想要激怒我。”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应帙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所以耿际舟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还活着。”易承澜敷衍地回答道。
应帙和他对视数秒,接着问:“那么第二个问题,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真的是要一换一吗?外面的一个灵魂,交换黑洞里的一个灵魂?”
易承澜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他就回得跟没回一样,这次他干脆口都没张,惹得龙让再次暴怒:“你找死是不是?”
“我真要说了才是找死。”易承澜挑衅地看着龙让,“还是那句话,想要你儿子回去就安静一点。”
龙让狐疑地眯起眼睛,咬牙切齿:“遂徊真的还回得去吗?他说他被你一刀捅穿了心脏,生死未卜……”
“你是不是蠢?遂徊如果真的死了,他的意识就消散了,更不会还好好地站在这里。”易承澜解释道,见龙让一副不信任的模样,耿岳也紧紧皱着眉望向他,易承澜只得叹口气拿出更有说服力的解释,“我那刀避开心脏了,没有真的捅到致命部位。”
遂徊转头看向应帙,后者也肯定地点点头,表示易承澜确实是这样做的。
“他不可能让我们死的,”应帙说,“因为付不起这个代价。”
受伤和死亡完全是两种概念,即使害得应帙和遂徊身受重伤,但只要性命无碍,念在过往的情分上,燕煦和应识笺不会真的对易承澜下死手,但如果应帙真的死了,易承澜也绝对活不成。
遂徊也同理,前有城主聂景行,后被周家认回,周老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子又非常看好,他要是出事,易承澜就算死了也要被挖出来挫骨扬灰。
更何况如果耿岳复活之后得知应帙竟然因自己而死,就凭耿岳的道德观,他或许不会伤害易承澜,但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易承澜被应帙一语道破了心思,十分不爽地移开视线。
代价。
应帙有燕煦和应识笺护着,遂徊有聂景行和周琼护着,这些都是易承澜承担不起的代价,也是他不会选择的灵魂交换对象。
所以,如果真的必须一命换一命,那么易承澜想要用来、能够用来替代耿岳的人选也昭然若揭。
……一个没有人保护,被父母抛弃的孤儿。
“……你要用小舟来替我?”耿岳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阿澜,你说小帙和龙让的儿子会进来并非出自你本意,那小舟总是你故意带进来的……阿澜,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小舟的。”
易承澜像是忍耐许久终于爆发那样,愤怒地吼道:“谁答应你了?!谁允许你莫名其妙捡一个孩子回家,然后丢给我的?!!”
第142章
“这些都是他欠你的。”易承澜愤怒地瞪着耿岳,“他就该还。”
应帙目光落在昏睡的耿际舟身上,又缓缓抬起视线,望向耿岳。遂徊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就连显现出非常典型哨兵暴躁症状的龙让也沉默下来,察觉到现在不是他该插嘴的时候,即便他很想再嘲讽两句。
“阿澜……”耿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就仿佛已经就这个话题争论了无数次,都坚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他长叹了一口气:“把他们都送出去……你也一起出去吧。”
“休想。”易承澜也不欲多言,忍怒撇开脑袋,搂着耿际舟的手臂越收越紧,掌心也死死攥成拳。
耿岳压低声音:“我说过,不要再管我了。”
易承澜几乎咬穿了后槽牙,一字一顿:“休·想!”
龙让倏然想到什么,着急地转过身,尝试和天空中用一枚竖瞳窥探地面的燧石交流。
而遂徊凑到应帙耳边,小声说:“……有点奇怪。”
“嗯?”应帙轻飘飘地转过眼珠看他,“什么奇怪?”
“……”遂徊一双翠绿的瞳孔中倒映着易承澜的身影,“就是觉得有些……割裂。”
“什么?”
“易承澜性格表现得有些割裂。”遂徊重复道,“他是一个十分善于伪装的人,不是吗?之前一直伪装得很好,骗过了所有人,至少骗到了我……但他现在好像破罐破摔彻底暴露了本性,自私,扭曲,卑劣。”
“毕竟已经没什么好装的了,我们都知道他是什么人。”应帙说。他倒不觉得目前易承澜的样子有什么问题,换做是他,面对深知他本性的恋人、仇人以及两名无辜受害人,再加上掌控着最关键的核心秘密,他肯定也什么都不装了,一条路走到黑。
但遂徊显然不这么想,他摇摇头,翡翠色的眼瞳移向应帙:“不会的,如果……”
如果是他,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应帙不喜欢的特性他都会严防死守地掩藏,不会将那些恶劣而糟糕的东西展露出来。即使他恨透了害死应帙的那名稚童,在应帙面前,他照样会装成一个慈祥的父亲,因为这是应帙想要的。
可易承澜似乎完全反着来了,他在外面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反而在耿岳面前道尽了狠话。
讲些美好的谎言诱骗他不行吗?遂徊疑惑,耿岳一个被精神黑洞关了十多年的哨兵能懂什么,哄骗这种人多容易?就说耿际舟是主动跟过来的,就说伤害小帙和遂徊是迫不得已,他会忏悔弥补,就说大家都很好,没有一个人会受到伤害,一切代价都等到把耿岳骗出去再说。
如果是他,他可以一个谎言套一个谎言,永远活在欺骗和忐忑中,只要恋人可以永远陪着他。
代价……?
被追杀算什么代价?和昔日友人断交算什么代价?只要沉睡的应帙能够苏醒,如往日一般好好地站在他身侧,他可以接受一切。
在遂徊心目中,只有被应帙憎恨才算代价,和应帙两不相见才叫代价,应帙失望的眼神和抵触的情绪绝对比世界上任何的刀刃都还要锋利。
念及此处,遂徊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还处于僵持中的耿岳和易承澜:“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闻言,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包括去而复返的龙让,“我担心还有人进入黑洞,让燧石再去找找看了。”他快速解释方才离开的缘由,又问:“遂徊,你要问他什么?”
“第三个问题,”遂徊接上应帙之前的话,“易承澜,你做了这么多事,所为究竟是让耿岳复活,还是——”
“遂徊,你不用问这个。”耿岳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超出自然规律的事情必然有其代价,我不需要复活……”
“还是……”遂徊笃定地说了下去,“想和耿岳在一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耿岳也陡然止住话头,还算温和的神情逐渐变得冷硬,交杂着浓浓的无奈和难过。
易承澜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遂徊:“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我当然是想和耿岳在一起,才宁愿牺牲耿际舟的命也要让他复活。”
他明知耿岳看中耿际舟,却还是三番五次恶意地在耿岳雷区踩踏,报复性地抒发着这些年来耿岳死亡带给他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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