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扫视了一圈,起身爬到床上,什么也没说,将被子拉起来盖住全身,闭上了眼睛,很快睡沉了。
即便在睡梦中,他也能感受到那两道目光直直落在他的床铺上,久久不散。
午睡时间很快过去,铁棍敲打铁门的声音“砰砰”响起,几乎要将铁门敲烂,警卫不耐烦的声音传进来:“睡睡睡!还睡!一天就知道睡!起来干活了!”
沈亦这回学聪明了,掀开被子很快穿上鞋,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有人从背后贴过来,宿舍里明明还有不少的空间,对方身体却挤得格外用力,边挤边低声道:“老实点!不然老子就让你今晚吃不了兜着走!”
四周传来闷笑声,门口的警卫似乎发现了什么,但他很快嫌恶地收回了视线,用电棍再度敲了敲铁门:“快点的啊!耽误老子事儿保管让你们电棍吃到爽!”
沈亦面无表情地向后扫了一眼,闭上眼缓缓吐了口气,抬起脚向前迈开一大步,确保两人之间有足够间隙。
然而下一秒,那身体紧紧贴了上来,并且比之前更加用力,甚至顶撞了两下,出言警告道:“你小子不想活了是吧?敢拒绝小爷?”
沈亦听着耳边故意弄出的喘息声,深吸一口气,右脚毫不留情踩了下去!
“啊,你踩到我——”
对方激烈地惨叫了一声,抬起手就想抓住沈亦的脑袋,被沈亦低头避过,同时手臂狠狠向后肘击,命中对方胸口!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沈亦再度抬脚,将对方鞭出两米开外,身体重重摔在墙上,“砰”地一下掉下来。
沈亦没有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身形瞬息来到男人面前,冷冷抬腿——
刚刚爬起一半的男人瞬间露出惊恐神色。
“慢着!”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牢房中响起,随着那道声音落下,房间里的一切竟然突兀地凝固住。
警卫僵住了抬起警棍的手、脸色停留在极度的不耐上;一个狱友正躲在后面偷笑,眼神幸灾乐祸地扫过来;地面上,摔在地上的男人惊恐表情就此定格。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
沈亦撩起眼皮朝天花板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然后——抬起那条腿毫不犹豫踩了下去!
他的行动竟是丝毫不受这诡异的静止之力影响!
牢房内,软物炸开的“噗嗤”声响起,那声音很细微,但在这落针可闻的空间内却比爆炸声还要醒目。
过了许久,那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声音仿佛才回过神来,房间里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对方的声音不由得带上了一丝颤抖:“你还是男人吗?”
竟然能毫不犹豫地往那个地方下脚!
“怎么?疼到你身上去了?”
沈亦冷漠反问。看了眼右脚,眼底闪过一丝嫌弃,皱着眉在对方衣服上蹭了又蹭。
那声音没再说话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对吗?”
“能在哪里?不就是你们这些精神病的脑子里吗?”沈亦声音带着嫌恶,“脑子里尽装一些恶心的东西,难怪成了精神病。”
“这不是我自愿的。”那声音首先反驳,没再看地面上被爆了蛋的男人,深深叹了口气,“你可能无法理解,但这就是使用精神异能的代价,你异能用得越多,你接触到的记忆就越多。无数的画面、声音、甚至是情感一点点堆积在你的脑海中,让你大脑混乱,越是负面的记忆停留的时间越久,印象越是深刻,大脑越是无法承受,而你每一次使用异能,那些记忆便会得到进一步强化……”
“就比如你刚刚踩、踩……”声音的主人怎么也无法吐出那个字,最终避开字眼道,“伤害了这个人,如果我对他使用异能,那对方的记忆就会如数返还给我,和我自己承受一遍没有区别。”
沈亦耐心地听完对方越来越痛苦的声音,直到对方结束才道:“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呢?不如人死万事空。”
这些精神异能者并非自由身,即便想要停止使用异能八面体也不会答应,但他们还有一个权利是八面体无法阻止的,是独属于精神异能者的自由。
“因为……”那声音迷茫了一瞬,仿佛不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坚持,“因为……因为我想活下去……对、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那声音忽然言辞激烈起来,大骂沈亦脑子有病,他坚持这么久当然是因为想活,哪怕被八面体逼着使用异能也想活,沈亦这样问他是把他当傻子吗?他不傻,他想活!
沈亦四周的空间开始破碎,无数的时空碎片如尘埃散落在他四周,每一片都是异能受者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记忆,或欢愉、或悲伤,或酸涩、或遗憾、或不甘、或愤怒……
他眼眸平静地掠过一块块碎片,因为身处对方的精神世界,对方的痛苦他也感同身受,但从头到尾,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难受!”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平静下来,饱含痛苦地质问沈亦,声音在精神世界响如洪雷,撕扯着沈亦的意识也跟着崩溃。
沈亦唇角微微勾起:“想知道?”
“……想!”对方掷地有声地说。
“那就跟我来。”沈亦勾唇。
分明处在对方的精神世界,但沈亦的声音竟也如对方一般缥缈如雾,带着鼓励与不加掩饰的引诱,仿佛从幽暗的彼岸传来。
悬浮着大量记忆碎片的空间开始摇晃起来,沈亦的精神体置身其中也跟着起起伏伏,却始终没有消失,也没有变淡。
这说明沈亦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从对方精神世界出去,连挣扎都不曾。
他对自己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沈亦的身侧渐渐浮现一个人影,短头发、下眼睑带着淡淡青黑,四肢瘦弱,缓缓转过头来,表情沉郁:“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个你一辈子也不会忘的地方。”
沈亦闭上眼睛,眼皮下的瞳孔浮现无数线条,杂乱无序地扭曲着,直至睁开——
……
死亡之地,距离沈亦离开已经过去了五个月,桂花树花香不再,血月也黯淡不少,唯有纯白的雕像依旧停驻在原地。
一只乌鸦从远处的河水上游飞来,收拢双翅,两只爪子攀住金色的尖顶,停在巨大的鸟笼之上,朝着西边嘎嘎叫。
西边的天色比东边更加昏暗,夹杂着不详的血红,桂花树绿色的叶子在不停颤抖着,风中传来低低的哀泣声。
又一位神明被死亡之地俘获,成为这黯淡世界一座纯白的装饰品。
“小鸟,你也等不及了对不对?”
桀桀的笑声由远及近,带起一地的落叶,飘入空无一人的华丽鸟笼之中。
桌上还放着沈亦上回没有带走的白瓷酒杯,几个酒瓶散落在地,看着颇有几分凌乱,唯独石凳上干干净净,一片落叶也无,仿佛有谁刚刚从这里离开。
“看我多么贴心,早早给他留好了位置。”
花园里再度掀起一阵寒风,落叶哗哗作响,吹到金色的华丽鸟笼里,边缘的金属栏杆已经有些锈蚀、地面也覆盖了一层灰尘,看上去搁置了很久,唯独石凳依旧干干净净。
站在花园里嫌累,那就坐一辈子好了。
死亡之地刮起一阵回旋不止的寒风,沙沙的声音好似有谁在不断发出笑声。
“诶?这儿还有人每天扫灰的吗?”
一个疑惑的声音从风中飘出,带着欣慰与惊喜,鸟笼那唯一一处干净的石凳上便多了一人,眉目如初春细雨,笑意盈盈中带着一丝令人心凛的料峭寒意,让人心生亲切的同时却又不敢过于凑近,怕惊了寒枝。
“沈、亦?你怎么又来了?”
死亡之地十分清楚沈亦的死亡时间,他本不该在此时死去,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留在他身上的死亡阴影依旧缭绕其身,并未散去。
这说明对方并不是因为死亡进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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