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亦知墨镜后的眼神游移,两根食指碰了碰:“啊诺,这个嘛……”
凌宸试探性地问:“我的工作单位?”
胡亦知:“咳咳咳。”
一旁的丁顺安震惊:“凌大师,做你们这行的还有工作单位?”
凌宸还没说话,胡亦知先为他鸣不平了:“丁总,您这刻板印象太严重了!什么叫‘做你们这行的’?凌哥可是正经大学生,还是有编制的国家公务员呢。”
“居然还有国家编制?”丁顺安声音颤抖,看向凌宸的眼神愈发充满敬意:“凌先生,原来您不让我叫您‘大师’和‘天师’,是因为你是‘国师’啊!”
凌宸:“……呃。”
倒也不是。
电梯停在十二楼,凌宸本想让丁顺安先下电梯,毕竟女士优先嘛,哪想到丁顺安毕恭毕敬地扶住门框,语气谦卑:“不不不,凌国师,您先请。”
凌宸浑身鸡皮疙瘩往外冒,快步走了出来,丁顺安紧随其后,胡亦知走在最末尾。
只不过,胡亦知在走出电梯后,忽然转过身,向着空荡荡的电梯抱拳拱手,毕恭毕敬道:“打扰各位了。”
凌宸:“……”
丁顺安:“……”
胡亦知转过身看向呆愣在原地的两人,催促他们:“不是要带我去见病人嘛,你们怎么都不走了?”
凌宸庆幸极了:幸亏他没有大巫的“信号增幅”功能,要不然每天一睁眼就见到鬼,他真是要愁死了。
……
这一整层楼都是重症监护病房,无数家属坐在等候区里,一张张陌生的脸上表情出奇的相似,有痛苦、有麻木、有期待、有悲伤。偶尔会有低低的哭泣声从角落响起,但是很快那些哭泣声就被强压下来,取而代之的一遍又一遍的祈祷。
在这里,再坚定的无神论者都会在某一刻信奉某个虚无缥缈的神祇,以换取命运的垂怜。
同样的泪水与祈祷,凌宸已经见过太多次,他默默绕过那些悲伤的家属,带着丁顺安和胡亦知走向最深处的一间病房。
在那里,有两道半透明的身影紧紧贴在玻璃窗上,正紧张地向里面张望。
见到凌宸回来,贺今朝脸上稍露霁色,向他点了点头,又转向他身后的胡亦知:“大巫,辛苦你跑来一趟。我身边的这位就是戴雅楠,她的身体出了车祸,现在正躺在ICU里。”
几人寒暄完,胡亦知也对当前的情况有了了解。
“死灵”变“生魂”,剧情突然发生这样的惊天逆转,若是放在电视剧里,戴雅楠肯定要猛猛撇嘴,骂上一声:“好俗的烂梗!”
可是当她自己遇到这样的剧情过山车,她不得不承认,她就是喜欢好俗的烂梗!!
谁不喜欢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故事?尤其当自己是主角的时候。
戴雅楠迫不及待地问胡亦知:“大巫,我……我还能回去吗?”
她又是期待又是惧怕,紧张得手都在抖。
“问题不大。”胡亦知摘下墨镜,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很自信地说,“但是我需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作为施法媒介。”
“什么东西?”
“头发,或者指甲。”
“……”
这明明是个大问题。
现在戴雅楠的身体被隔离在病房里,除了护士和医生以外,谁也碰不到。贺今朝本来可以潜进去偷出她的头发,但现在戴雅楠的身体外有一层保护膜,拒绝了所有鬼的靠近。
就在众人众鬼愁眉不展之际,丁顺安忽然开口:“大巫的意思是,只要一根头发就够了?”
凌宸:“丁总,你有办法?”
“办法确实有。”丁顺安径直走向了护士站,找到了当班的护士长。
她站在护士站外,镇定自若:“您好,我听说贵医院里有一位昏迷的年轻女病人是吗?是这样的,我是一家公司的老板,我有一位员工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家人也联系不上,我听说前几天我们公司附近出了一个大车祸,我担心受伤的人是我的员工,所以特地来确认。”
她外表精干,一看就是老板模样,配上她眼睛里的红血丝,这番说辞无懈可击。护士长一听,有人来认领“昏迷的无名女患者”,立刻打电话通知了辖区警察。
不出二十分钟,两位民警立刻赶到。丁顺安拿出了她和戴雅楠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语气郑重:“警察同志,一周多以前的晚上,我打电话叫她来公司加班,她那天加完班后就离开了,再也没来上班。”
警察一看通话记录,刚好和戴雅楠的车祸时间能对上!
他们当即就信了九成。
警察看向ICU病房外的胡亦知和凌宸:“这两位是?”
丁顺安脸色不变:“他们俩也是我公司的员工,陪我一起来找她。”
她真不愧是做老板的,面不改色的说谎技能已经满点了。
在警察的见证下,护士为丁顺安穿上了隔离衣,让她走进ICU病房确认戴雅楠的身份。
病房里,女孩沉沉地睡在那里。虽然丁顺安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看到女孩尚未消肿的脸庞时,心还是重重抽动了一下。
戴雅楠毫无所觉地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薄毯提到胸口,遮住身前的伤口。医生告诉丁顺安,戴雅楠全身多处骨折,肋骨戳入肺部,还伴有脾脏大出血,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输液袋挂在一旁,尿袋垂在床边,监控仪上的心跳极为微弱。
这些伤口并非是丁顺安造成的,但确确实实因她而起。
在执法记录仪下,警察问她:“丁女士,你确定这个人是你的员工吗?”
“……我确定。”丁顺安轻轻眨了下眼,“她叫戴雅楠,是一名很厉害的编剧。”
警察说:“好,那你找时间去局里办一下手续,我们要结案。”
“好的,辛苦了。”她顿了顿,“医生,我可以碰碰她吗?”
医生回答:“在不碰伤口的情况下,你可以摸摸她的手或者头。”
于是丁顺安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戴雅楠的头顶。她的额头也有伤口,好在不深,医生说她的脑内有淤血,还未散尽。
趁着警察和护士不注意,丁顺安轻轻拔了几根戴雅楠的头发,藏在了掌心里。
ICU里可以探视的时间非常短,五分钟后,丁顺安带着戴雅楠的头发走出了病房。
“太棒了!”胡亦知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有了这些头发,肯定没问题!”
意外的,丁顺安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凌宸问:“丁总,你怎么了?”
丁顺安勉强挤出一丝笑:“我越发意识到自己罪无可恕。我刚才问了医生,小戴差一点就要在手术台上离开了,就算醒来,身体也会很痛,还要经历很漫长的复健。”
凌宸说:“雅楠让我转告你,身体上的痛她不怕,她现在只有心痛。”
“?”
凌宸指了指她手里的头发:“她说,你薅头发薅的太多了,她本来熬夜写稿就很容易掉头发,你薅一大把,比她一天掉的都多了。”
丁顺安:“……”
这自然是戴雅楠活跃气氛的玩笑话。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既然希望就在前方,干嘛还要回头看。
贺今朝称赞她:“雅楠这股洒脱劲儿,真是有些女侠气质,你若是写武侠戏,肯定会很受欢迎。比如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相逢一笑泯恩仇。”
戴雅楠哼了一声,双手叉腰:“这世上哪有什么江湖儿女?只有江湖女儿!”
贺今朝一愣,笑起来:“对,你就是江湖女儿。”
有了这些头发做媒介,戴雅楠魂魄归位只是一个简单的法术罢了。胡亦知提前准备好了施法的符咒,都在他的背包里。
凌宸怀疑地问:“这次不会又是小柴柴丸的屎、小柴柴丸的毛了吧?别再拿你那些半成品出来骗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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