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宠爱的神明(23)
阿梅代奥：“嗯，我刚刚去和卡米洛聊了一会儿，听起来你们俩的第一次见面不太和睦。”
“他对您发脾气了？”
“没有，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阿梅代奥顿了顿，又问，“今天你都对他说什么了？”
“……”雷昂不知该如何开口，“我说，我对他很失望。”
“雷昂！他可是你父亲，”阿梅代奥的声音有些起伏，显然很生气，“你就这么和他说话？”
雷昂沉默片刻，语气生硬地挤出一句话：“他不认我。”
阿梅代奥严厉道：“那是因为他不记得！当年他濒死也要给你输血，你就用这个态度回报他么，若不是他，你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活下来！”
雷昂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他知道，父亲等了两千年，才等到卡米洛醒来。尽管他外表上把自己塑造得格外冷漠，但在两千年里面，他经历了那样痛彻心扉的打击，难以言说的思慕，生离死别的痛苦，这些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当中，永远是他心中不堪回首的阴影。
难道要在这个时候，亲口告诉他，卡米洛在派对上左拥右抱，被一群性感美女环绕着么？
他说不出口。
阿梅代奥道：“明天去跟他道歉，知道了么？”
“嗯，知道了……”雷昂声音很轻。
阿梅代奥语气放温和了些：“雷昂，我知道其实错不在你。卡米洛他本就有些任性妄为，而且算起来，他真正的年纪比你小得多，你包容他一些。”
雷昂叹气：“好。”
*
十分钟前，酒店套房内。
黑压压的暗元素从房间的各个角落汇集而来，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凝聚成一个漆黑的人形。
神魂向他走过去，每走一步，地毯就发出嗞嗞燃烧的声音，留下一个烧得焦黑的黑印。
“卡米洛，我给了你时间。”
卡米洛背脊紧贴着落地窗，浑身的肌肉绷紧，五指蜷曲成勾状，本能地摆出了兽人迎敌的姿势，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逼近的气息。
“一天，两天，三天……”
那砂纸摩擦一般的声音在房间里阵阵回荡，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听得人头皮都发麻。
“二十天。”
“啊啊……我可怜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最后一次机会，卡米洛，给我醒过来。”
“醒过来，不然我杀了你。”
卡米洛抓起旁边的花瓶扔了过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很清醒！”然而花瓶还未碰到神魂，就被一股浓稠的黑色液体卷走，吞没得连渣都不剩。
神魂步步紧逼，更多的暗元素攀上它的身体，使得那漆黑的身躯越来越高大，很快就盖过了卡米洛的身高。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卡米洛，两只手抓上他苍白的脖子，狞笑道：“时间到了。”
那突如其来的杀意令卡米洛的心脏猛的一提。
下一秒，脖子上的力量一把收紧。
卡米洛拼命抓住对方的手，肤色本就苍白，此刻褪得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龙族钩状的指甲也无意识地刺了出来，但他的力气依旧无法撼动对方半分。
神魂并未急于杀死他，而是极其恶意地将指尖抠入他的喉咙，缓慢地搅动，发出湿黏的血肉声。
卡米洛痛苦地吸了口气，刺目的血液顺着脖颈淌下，不消片刻，胸口的衣服就湿了一片。空气里全是血腥味。
他被施加了幻术的眼睛开始闪烁，时而是正常的样子，时而变得一片漆黑。
他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响起。
——区区一个仆从。
——竟敢对吾动手。
卡米洛大脑里昏昏沉沉的，怀疑这只是极度缺氧的情况下的幻觉。
神魂忽然松开了手，退后了一步。
卡米洛跌坐在地，胸口剧烈地起伏。才松懈了一秒，忽然什么东西在他脖侧猛地一击！
那一刻，他的右耳嗡的一下失去了声音。
此刻他看不到，一排锐利的指甲已刺进他的颈动脉，只需将手抽出，就将出演一场血液喷涌的华丽盛宴。
神魂嘴角咧向两边，浮出一个狰狞地笑容，然后用力拔出手。
然而，它的手臂却丝毫无法动弹。
卡米洛一只手拽住了它的手腕，并没有用多么大的力气，却令它无法挣脱。
准确说，是不敢动。
一股强大的神威在空气中蔓延起来，令它一半畏惧一半激动地颤栗发抖。
“您回来……”了。
神魂虔诚地张开手臂，试图拥抱他，然而顷刻间，凛冽的灵压瞬间撕碎了它的身体。
卡米洛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漆黑无光的眸子，他歪着头，声音低沉冰冷。
“你好大的胆子。”
第28章 【自带记忆的黑暗面】
卡米洛在成为神之前，也只是一介凡人，用当时他的救命恩人基丽雅的话来说，就是“一朵傻白莲”。
当年神庭正是看重了他这种特质，才把他选为暗神的继任者。
暗神的代价是，承担。
他可以吸收任何负面的能量，一句话，一个手势，就可以令濒临崩溃的求死者走出绝境，令疯狂失智的暴徒获得平静，而他本人则会成为黑暗的容器。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暴食。
所有的恶念他都有。这些力量可以为他所用，毁天灭地，攻无不克，但反过来也会侵蚀他的灵魂。
于是，卡米洛的黑暗面诞生了。
黑暗面嫉妒他与阿梅代奥之间的恋情，尽管他们本质上是一个人，那也不能阻止他的嫉妒心作祟。
他斤斤计较，尤其是那段被卡米洛主导的五十年，他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
以至于在长眠两千年之后，他还记得当年的所有事。
刚刚神魂对他破坏性的精神污染，如同在海底引发了一场火山爆发，激起强烈的震荡，暗潮汹涌地卷起海底的沉积，翻腾而起，纷纷扬扬，将海水搅得一片浑浊。
黑暗面就在这时候醒过来了。
神拥有绝伦的愈合能力。此刻他脖子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外翻的血肉也收了回去，在短短的十几秒后，皮肤已经恢复得完全看不出伤痕。
黑暗面起身站了起来，脖子上的血液一直淌到锁骨，他慵懒地用手抹了一把，还是温热的。
血液从他的指尖滴落，顺着他的脚步一直从客厅滴到浴室。
他把被血浸湿的上衣扯下来，扔进浴缸。然后抓起毛巾擦了擦脖子，一部分血已经干涸了，擦完还是一片猩红的印迹。
鼻腔里萦绕着散不掉的血腥味。
……没有魔法真麻烦。
如果是阿梅代奥的话，一句咒语就能把这片狼藉给收拾了。
最后他只能拨通酒店前台的电话，“过来收拾一下。”
“好的！马上到！”前台小哥无比激动，他无暇联系客房部，一个人直奔卡米洛住着的房间。
然而刚一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吓傻了，“冕，冕下……”
黑暗面从浴室里走出来，把手里一条沾血的浴巾丢进篮筐里，眼皮也没抬一下，“把这里收拾一下，一个人做，别给我闹出什么动静。”
小哥浑身哆嗦：“您受伤了？”
黑暗面面无表情地从他旁边走过去，“少废话。”
他去隔壁的房间洗了个澡，换上衣柜里的衣服，又披了一件黑色风衣，然后把半湿的头发抽了出来，披散在背后，走出了房间。
一楼的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魔法感应摄像头闻声朝那边转过去，却看不到里面有任何人。
暗神的身体可以虚化成无数个漂浮的暗元素，使人肉眼无法看见，若非高手中的高手，用灵压也难以感知到他的存在。
黑暗面一路飘出酒店的大门，穿过特警的巡逻队，来到首都的市中心。
喧嚣声，音乐声，汽车鸣笛声扑面而来，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无比陌生，抬起头，便是变幻光芒的高楼大厦，各种广告牌上都是他的特写。
此刻已经过了午夜，正是夜生活绚烂奢靡的时候。
街头酒吧里传出乐队的爵士演奏，两个喝醉了的魔法师掏出法杖对决，引得一群人围观喝彩。两位读完夜校的女大学生从人群中匆匆走过，羞涩地躲开十字路口那位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带着黑色小礼帽的兔女郎。
黑暗面化作普通的人形走在街头，路人偶尔向他看过来两眼，但并未过多地留意，在夜色下的笼罩下，并不容易看清一个人的长相。
那位兔女郎穿过人行道朝他走了过来，纤细的腰肢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先生，晚上好。”她抬手指向街头的那家霓虹灯闪烁的门店，“要来喝一杯么？”
黑暗面背对着灯光，垂落的发丝投下一片昏暗的阴影，勾勒着他面部的轮廓，虽然看不清眉眼，然而鼻梁和嘴唇的弧度就已经够诱人了。
“没兴趣。”他冷漠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兔女郎不仅没生气，反倒暧昧地弯起眼角：“别啊，我请客。”
黑暗面一言不发地冷冷盯着他，兔女郎笑容僵在了脸上，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她做这行久了，这方面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意识到刚才的失误，她脸颊微微有些发烫，笑了一声道：“开玩笑呢，别生气，后面那条街的斯莱会所您应该会感兴趣。”
黑暗面勾起唇角，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斯莱会所这个名字，他记住了。
第29章 【自带记忆的黑暗面】
夜晚的车辆不多, 开车的司机偷喝了点酒，心中快意，踩着油门一路疾驰。
猛一抬头, 才看见路中央走来一个男人！
他脚底猛踩刹车, 拼命狂按喇叭，但车速太快, 刹也刹不住, 笔直地猛冲出去, 在地上拖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
司机吓得脸色苍白, 哆哆嗦嗦地滚下车查看。
车头, 没有血迹。
车底，也没有血迹。
他手脚哆嗦得更厉害了，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那个黑衣的男人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处，面无表情地，朝他看过来。
见鬼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朝那人身上撞过去了。
司机颤声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赶紧爬回车座, 逃也似的开走了。
黑暗面冷淡地收回视线, 继续往后面的那条街走去。
他绕过街角的灯牌, 不远处有一个装潢得极有格调的夜店, 门口也站着几个高挑的身影，但不是兔女郎，而是几位系着领带、腰间只挡了条围裙的漂亮男人。
黑暗面呵呵地低笑了一声, 心道原来如此。
他知道了斯莱会所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便不再往前走。正欲转身，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一道声音：“别跟过来，让我自己抽根烟。”
照常理他对路边的小角色看都懒得看一眼，但那个男人的打扮实在吸引眼球，他留着一头微卷的红色长发，脚踩高跟皮靴，身穿黑色紧身皮衣，外头还套了件深红色的毛边短皮裘。
这样的着装倒挺符合他的恶趣味。
但令他惊讶的是，这个红发男是个鬼族，那几名跟在他后面的黑衣男也是鬼族。冥界来的人。
“我说的话你们听不见么，保护我？爷还需要你们保护么。”
那几名黑衣男被他踹了几脚也不反抗，训练有素向他鞠躬道歉。
“滚，都给我滚。”红发男冷冷地撇下一句命令，快步走下会所的台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