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103)
戚容道:“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人吗有什么不一样?”
“……”谢怜仿佛被他戳到了痛处,一口血气翻涌上来:“你……!”
他刚分了神,忽觉脚腕一紧,竟是有一只手,从一旁的灌木丛中探出来,抓住了他的靴子!
与此同时,前方“啪啪”数声,树上掉下来七八条人影,瘫在地上爬不起来,虽是人形,却不着寸缕,像硕大的肉虫一般,缓缓地在朝这边蠕动。戚容失声道:“什么人?!”
谢怜一剑斩断那手,道:“不是人,是鄙奴!”
从前,谢怜从没听说过在皇城附近有哪座山上出现过这种东西,即便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会很快被皇极观的道人们荡平,那么,就只可能是被谁刻意放到这里来的了。他完全没料到,这一场战争,竟然会有非人之物介入!
回想方才种种端倪,谢怜越来越觉得,对方只是想引他出来,然而也顾不上细想了。他每一次挥剑,都能将七八只鄙奴整整齐齐拦腰斩为两段,可鄙奴一旦出现,往往成群结队,果然,四下树丛和灌木簌簌响动,越来越多面目模糊不清的肉色人形爬了出来,源源不绝地涌向谢怜,并且只涌向谢怜,一剑杀十只,马上冲过来二十只。正当谢怜挥剑不绝时,一只鄙奴从树上爬下,瞅准了谢怜的背,从半空中扑下!
谁知,还没靠近,它就被一道冷光截断了。
戚容没带兵器,自然不可能是他截断的,谢怜回头一看,发现挥剑的,竟是那名少年士兵。他在城门前被谢怜甩得不见人影,居然还是跟了过来,找到了他们。那少年拿着一柄破剑,刷刷几下就斩了数只鄙奴,大是有用。戚容大为恶心,在一只鄙奴脑袋上狠狠踩了数脚,发现并不可怕,纳闷道:“也不怎么厉害啊?”
他却不知,鄙奴往往和其他的凶残邪物配合出现。谢怜咬破嘴唇,右手二指沾了血,在剑刃上匀速抹过,将那剑塞进戚容手里,道:“你们两个拿着我这把剑先走!拿着它不会有东西敢靠近你们,路上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记住,绝对不要回头!”
戚容道:“表哥!我……”
谢怜道:“厉害的在后面,待会儿来了就顾不上你们了,回去报信!”
戚容再不说话,拿了剑狂奔。他手里的宝剑谢怜已作法开过了光,一路上鄙奴和其他邪物皆不敢近身。而那少年士兵还是没走,谢怜也顾不上再劝他,戚容已狂奔离开,谢怜也没有第二把护身宝剑给他了,只得闷头,易剑为掌,连连轰杀,加上那少年也奋力配合,一炷香后,所有鄙奴才清除干净。一地尸体,腥臭之位不绝。
确认没有一只遗漏后,谢怜微微平复气息,转身,对那少年道:“你剑使得不错。”
那少年握紧了那把剑。
谢怜又道:“不过,你,比较适合用刀。”
那少年道:“是、是。”
谢怜道:“我又不是在下命令,你干什么对我说是?况且我方才命令你回去,你怎么不说‘是’?”
那少年道:“是。”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又站直了。
谢怜摇了摇头,想了想,忽然,微微一笑,道:“不过,你,比较适合用刀。”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其实现在才十四岁左右吧,但是因为发育了,突然抽高了一大截,不像之前的小可怜了,所以没认出来!
咳咳,还是卡标题,先发了再改。下章是独处】
第80章 温柔乡苦欲守金身
那少年一怔, 道:“为什么?”
谢怜在脑海中回放起了他方才斩杀鄙奴的一招一式,随手比划几式,道:“你没有试过用刀吧?你使剑,剑风诡谲, 虽然快且狠绝,但仿佛有些束手束脚,施展不开。没用过刀的话, 下次不如试试,我想, 威力也许会更强。”
他每每看到人出手有精彩之处,都忍不住想交流几句, 并非指手画脚,而是满怀兴趣地想与对方积极探讨。他总是一眼知其然, 却一时说不出所以然, 只是感觉一定就是那样的,旁人大多是尊他身份就听听,心下极少有真心去想他说得有没有道理的,这少年却是听得认真,似在思索, 不时也看看手中剑刃。说了几句, 忽然四野漆黑的森林又是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快速爬过, 谢怜马上记起此刻仍处于危机四伏中,这兴致来得有些不合时宜, 立即收神正色:“这山上不知还有没有其余邪物,须得彻底清理一番。”
那少年用力点头,双手把手中铁剑奉上,谢怜摇摇头,道:“你护住自己即可。你适才不走,现下也没法走了。我尽力护你,你也千万警惕。”
这时,又见草丛颤动,什么东西飞速蹿过,谢怜甩手便是一掌,击个正着,那东西“嗷”的一声惨叫,不动了。谢怜闻到一阵血腥味,不由奇怪:若是鄙奴,它们被打爆后流出来的都是黏糊糊的□□,粘性极大,不会散发出这种血腥味,于是上前查看。拨开草丛,里面果然是一只大头鄙奴,已被他一掌打得四分五裂,但散发血腥味的却不是它,而是它口里叼着的东西——一片带着长发的碎头皮!
鄙奴以啃食残渣为生,看样子,已经有活人遇害了。它一路爬来,有点点血迹滴在草丛上,谢怜立即顺着这血迹往前走,那少年士兵紧跟着他。越往前走,血迹越浓密,血腥气也越重,不久,听到一阵有气无力的哭声。
那小兵举剑挡到谢怜身前,谢怜却一把将他拉到身后。转过一片开花的灌木,一个半大的山洞呈现二人眼前。
这山洞大概原本是一些人的暂栖之地,现在,却尸横满地,二三十只鄙奴扒着地上尸体,啃得正欢。还有五六只,正围着地上一个少女。那少女神情痛苦,被开膛剖腹,内脏流了一地,人却还是活的。她似乎方才还在简单梳妆,鬓边戴了多鲜红的花,鲜红的血衬着她鬓边鲜红的花,格外残忍。
而那群鄙奴,正在舔舐她的热气腾腾的内脏,准备下口开啃,忽听有人靠近,齐刷刷回头,朝这边扑来。谢怜眼珠也不转一下,一掌劈了,尽数打死,立即检查尸体。这些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灰头土脸,一身朴实布衣,无疑都是永安平民,谢怜不由心惊。
他以为这山里突然出现的妖魔鬼怪,都是那诡异的白衣人招来的。那白衣人救走了郎英,多半和他是一伙的,可为何这些鄙奴却会以永安平民为食?非人之物不会无缘无故和人结盟的,莫非,这就是郎英的交换条件?以追随自己的人的性命为筹码?!
那少女又痛又恐惧,口吐鲜血,呜呜咽咽道:“不要杀我,我没干过坏事,不要杀我!”
谢怜情不自禁想起了那天死在城墙下的一家三口,他们又何曾干过什么坏事?俯身,语气愈加柔和,道:“不要害怕。没事,我是来救你的。”
那小兵却拔剑指着那少女,道:“殿下,当心是深山妖精。”
谢怜自然知道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但他斟酌过后,还是觉得不能不管,谨慎就好。他给那少女把脉片刻,翻看了她的掌纹和指纹,迅速确定她是活人,并且不曾练过,手无缚鸡之力,这便立刻开始救治,从袖中取出药瓶,拧开塞子,一缕淡淡的浅白色烟气弥漫而过,气味清香。
这药非但能缓各种异毒的一时之症,对伤口也有奇效,谢怜毫不吝惜灵药,一瓶全给她用完了,道:“好点了吗?”
那少女伤势极重,惨不忍睹,吸入那阵烟气后,脸也恢复了一点血色,虚弱地点了点头。谢怜道:“你们是永安人吗?怎么会这样?”
那少女哭道:“是,我是。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本来,嘶,本来好好的,突然之间,我爹死了,我哥哥也死了,呜呜呜……”
谢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道:“凶手是谁?是什么东西?”
那少女哽咽道:“就是……就是……就是你啊!”
她说到最后一句,突然脸露狞色,两只眼睛精光暴涨,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谢怜!
那少年士兵一直在旁警惕,反应奇快,一剑刺向她背心。那少女本已身负重伤,被他刺中,绝对是活不成了,然而,她却欢快地大笑起来,死死搂住谢怜,就是不放开,维持着这个姿势,气绝身亡。她搂得太紧,那少年士兵好容易才把她的尸体拖出来,道:“殿下!你怎样?”
谢怜也本以为这少女最后是想偷袭。可她并未身怀利器,连撕咬也没有,只是紧紧拥抱着他,仿佛这样就满足了,至死也没有放开。他迷茫道:“我没怎么样,我……”
话音未落,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
那小兵瞪大了一只黑亮的眼,道:“殿下?!”
谢怜只觉一阵烧心烧肝的难受,说不出话,也不想说话,更不想听人说话,摇了摇头,举手不语。这时,四面环绕处,却是有一阵女子的嬉笑之声传来。
“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
两人惊愕中发觉,四周并没有第三个人。发出笑声的,竟然是那些鲜红的花朵!
谢怜瞬间明白他落到一个什么陷阱里来了——
“温柔乡”!
此温柔乡非彼温柔乡。温柔乡,乃是一种喜爱聚居的花妖,以吸食男子精|气精|血为生。它们的香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谢怜立即道:“把你口鼻遮严实了,别吸气!”
那少年士兵原本脸上就给绷带牢牢挡着,滤了一层,所以才没吸入香气,闻言紧了紧绷带,又反应过来谢怜毫无遮挡之物,想撕下尚算干净的袖子给他,谢怜却道:“不必了。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