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献礼(9)

　　加西亚伸出手，蒙德识趣地背起他。在他还小的时候，也目睹过懒惰的加西亚走到哪都要凯恩斯抱的情景。这几天过得太甜蜜，蒙德都忘记这个人了。那个人，一定会再度找过来。蒙德有这样的预感。他脸一沉。可加西亚在他背上，笑嘻嘻地踢他的屁股，力度不大。
　　加西亚真是个坏家伙。蒙德想想过去擅自把对方脑补成天使的自己，忍不住就想为自己的天真叹气。可是这个坏家伙，偏偏又那么可爱。蒙德才舍不得把他放出去。他就想这样一直养着他的鸟。他不会让他的鸟出去做坏事，姑且承担他作为勇者的责任。何况他的鸟那么懒，也不会出去做坏事，只要没人来惹他。
　　浴池到了。
　　加西亚从蒙德背上跳下来，收起翅膀，欢快地跳进了温水池。他来的路上就没穿衣服。蒙德也一样。加西亚来回游了一圈，才招呼蒙德也一起下来。 等蒙德一下水，加西亚就游过去，一捧水泼在蒙德脸上。看着蒙德狼狈的样子，加西亚还笑个不停。等蒙德回击，加西亚才边笑边游远，还不忘用腿打出水花溅蒙德一脸。
　　蒙德从小就锻炼身体，很快就追上了加西亚。他把加西亚禁锢在怀里，轻轻地打了几下屁股。而加西亚趁机往后一蹬，离开了他的怀抱，还回头冲蒙德做鬼脸。
　　“哈哈哈哈哈。”
　　加西亚催动魔力，让水形成四堵墙，包围了蒙德。蒙德果断反击，他操控水流形成一只大手，抓住加西亚的腰，把他送到自己身边。


　加西亚不甘示弱。他立刻切断了这只手，游出老远，让水形成阶梯，他一步步登到最高，然后操控着阶梯围着蒙德绕圈，公然嘲笑他。蒙德伸手斩断了阶梯，加西亚惊呼一声，从高处落下，正好砸进蒙德怀里。两个人都陷入水中，呛了水。
　　“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实力。”加西亚游到另一边，脸上挂上严肃的神情。
　　他召唤出一个漩涡，朝着蒙德卷去，仿佛下一秒就会将蒙德吞噬。蒙德不慌不忙，在漩涡与身体中间竖起一道水墙，让漩涡无法前进。加西亚歪了歪头，一只巨大的嘴从蒙德身后蹿出，朝他张口。蒙德一个闪身，手中出现一把水剑，直直朝嘴刺去，将嘴刺破成水花。
　　加西亚同时控制四只水构成的怪兽，朝蒙德攻去。蒙德毫不畏惧，见招拆招，化剑为鞭，将四支怪兽缠在一起，让他们无法行动。然后，蒙德手中出现一把水组成的匕首。匕首飞至空中，将四只怪兽一一刺散。一时间，池面风平浪静。
　　蒙德仍旧警戒着，紧紧盯着加西亚。加西亚没再召唤出其他东西，而是瞬间消失在水中。在蒙德四处寻找时，加西亚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扑上去抱住他，把头靠在蒙德的肩上，得意洋洋地说：“没想到吧？”蒙德对这样的加西亚，自然是无可奈何。
　　“玩够了？”蒙德问。
　　加西亚笑着游到池边，爬出池外，催促蒙德快点出来。他要蒙德抱他回房。如此任性的要求，蒙德当然……答应了。他们去了衣橱间，换了一身简便的衣物。加西亚要出去玩。他对这片大陆充满了好奇。失去了过往记忆的他，只保留了尚未离开神宫前的记忆。那时候的他，就非常想下来了。可神总是让其他的天使下来执行任务，把他扣在神宫里。
　　蒙德与加西亚骑着马在城堡附近的森林里散步。他们共乘一匹马，加西亚坐在前面，蒙德握着缰绳。马慢悠悠地在森林里踏步，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这片森林非常茂盛，即使现在已经是破晓时分，日光也只能稀稀落落地落在地面。森林里潜藏的魔兽都有默契地避开了加西亚和蒙德。
　　而藏在森林里的凯恩斯，这位加西亚的管家，终于找到机会。他的同盟，精灵王坎伯兰，或许不该再叫他精灵王了。他已经卸下了王位，把王位交到了培养多年的继承人手上，开始做他真正想做的事。两人一同趁这个机会，混进了古堡。
　　如果蒙德只是一个普通人，坎伯兰大可不必如此小心。但根据凯恩斯的情报，坎伯兰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总觉得蒙德并非人类。堕天使背弃了神，除非得到神的宽恕，不然再也无法回到神宫。可加西亚不但回去了，还再次堕天。
　　这个人，仅仅是神谕中的勇者那么简单吗？


坎伯兰反问自己。
　　他变成了一只白身黑翅的银喉长尾山雀，停在城堡的一处窗户边沿。他透过窗户往里看，发现房间空无一人。他才穿过了琉璃窗，进了房间。至于凯恩斯，则是改变了面容，伪装成城堡里的仆人。城堡里的仆人都是加西亚过去捉来的魔兽，遇见了陌生面孔，也只以为是新被抓来的魔兽。
　　“喂，新来的，去把三楼的地拖了。”
　　凯恩斯默默遵从了这个命令。他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旦被发现……凯恩斯加大了握住扫把的力气。而坎伯兰，他选择蹲在房间的角落里。他在等待加西亚单独一人的时机。城堡里只有一个人类。可他在城堡里，却没有嗅到人类的气息。坎伯兰再度怀疑蒙德的种族。
　　而此时在森林里闲逛的加西亚却无聊极了。森林里的生物感受到他们的气息，都自觉躲了起来。森林里只剩下重重树木。蒙德却很享受这种二人世界。静谧的森林里，与心爱的天使亲密共行。
　　“我们回去吧。”加西亚放松身体，往后一靠。
　　蒙德调转马头，让马朝城堡走去。两人沉默着。加西亚闭上眼睛，感受着照在身上的光越来越多，他就知道离开了森林。现在的他，并不太喜欢森林那种压抑的气氛。回到了城堡，他们一同在花园里散步。这个花园并不大，种植的也只是些普通的月季。加西亚摘下一朵月季，笑嘻嘻地别在蒙德头上。而蒙德编了一个花环，戴在加西亚头上。
　　加西亚好奇地取下来，又戴回去。他把蒙德拉到身边，注视着蒙德眼中的自己，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回报似的为蒙德别了满头花，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蒙德却很珍惜，他把这一头的花都保存在一个盒子里，静止了它们的时间。
　　加西亚身边永远跟着蒙德。无论做什么，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而加西亚开始有些厌倦了。他不喜欢别人总是缠着他。他对蒙德发脾气，蒙德也好好应了他，不会缠着他。加西亚的敏锐让他发现蒙德暗中监视他。加西亚更生气了。他打碎了蒙德用来看他的镜子，把蒙德推出房外，重重地关上门。
　　“啾啾。”坎伯兰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机会，他偷偷穿墙进了房间， 飞到加西亚的肩膀上。
　　加西亚把鸟抓到手里，皱着眉看着这只小鸟，问：“你想说什么？”
　　坎伯兰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魔法波动后，才口吐人言：“我是你的挚友，精灵坎伯兰。你第一次堕天，就落在精灵之森附近。我们成为了朋友，一同欣赏音乐。至于那个人，是在骗你。”坎伯兰张开嘴，吐出一根羽毛，俨然是加西亚的羽毛。
　　加西亚夹着那根羽毛。他可以感受到羽毛与他的联系。但他对这只小鸟，根本毫无感觉，不同于对蒙德的熟悉。他不会轻易相信坎伯兰，可羽毛……天使决不会轻易赠予他人羽毛。羽毛是呼唤天使的媒介。
　　“加西亚……或许你还记得这首我为你所谱的乐曲。”坎伯兰说完，就抖了抖身体，张开鸟喙，放声歌唱。顾及到蒙德，坎伯兰只是用鸟的声音来歌唱。
　　加西亚静静地听着。不可否认，这首曲子很动听。可加西亚并未因此想起什么。他更加疑惑了。他可以感受到，这只名为坎伯兰的鸟，对他没有恶意。他鼓起掌，同时摇了摇头。这只鸟一下就失落了。他趴在加西亚的手心，几乎摊成了一块饼。与他猜想的加西亚的记忆被封印不同，加西亚的记忆更像是被彻底消除了，再也无法找回。或许是神设下的规则，再度堕天的天使将失去前次堕天的记忆。
　　“蒙德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加西亚说。
　　坎伯兰的羽毛都炸开了。他似乎猜到了蒙德的身份，又似乎没有。他叹了口气，说：“请你跟我去见一个人。无需离开城堡。”
　　加西亚同意了。
　　坎伯兰带他悄悄见到了凯恩斯。他为他们布下结界，以防窥探。一见面，加西亚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虽然与现在的力量不同，但凯恩斯身上的的确确有着他的力量。
　　“加西亚大人，请您跟我离开。蒙德是预言中会杀死您的人。他对您所说的，都是谎言。”凯恩斯单膝跪地。
　　一声暴喝响起。
　　“我不允许！”


“我会再度回到你身边，如果你没有骗我。如果你骗了我，那么你将不会再见到我。”
　　阵阵羽毛从空中飘落，宛如一场雨，可地上没有丝毫痕迹。蒙德伸出手去接，手指却穿过羽毛。羽毛消失后，加西亚和其他人一同消失了。蒙德握紧拳，狠狠捶了自己一拳。
　　他沉着脸召集了所有仆人，封锁了城堡。他要亲自去夺回加西亚。
　　与此同时，加西亚带着凯恩斯和坎伯兰来到了一处教堂的屋顶。下面来往的人只能远远看见教堂的顶端上有几个小点，还以为是装饰。
　　凯恩斯站稳后，再度向加西亚单膝跪下，将手放在胸前，说：“请您查看我的记忆。”加西亚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他的头顶。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力量，闭上眼，翻阅凯恩斯的记忆，快速寻找着自己的身影。他难得感到了羞赧，悄悄弯起嘴角。在凯恩斯的记忆里，他做到了闪闪发光的具现化，身上总是散发着柔和的淡黄色的光芒。
　　等到加西亚看完凯恩斯记忆中有关他的部分——那实在是很长的记忆，几乎占据了凯恩斯全部记忆的四分之三，月亮顶替了太阳。加西亚沉默了一会，握住凯恩斯的手，牵着他站了起来。
　　“你已经自由了。不用再把我当作你的主人。”加西亚握紧了凯恩斯的手，“就算是未失忆前的我，也一定会这么认为。你早就是我承认的朋友了，凯恩斯。”
　　能够容许一个人类跟在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还赋予他力量让他得以不老不死。加西亚自认自己不会随便对一个仆人做出这种事。他歪头看了看停在他肩上的肥肥的一团毛绒小鸟。小鸟咳了几声，张口说：“等我们去黑市一趟。买个水晶球，我把我们相处的记忆导出。”
　　“不必那么麻烦，我相信你。”加西亚说。
　　天色已黑，加西亚带着他们飞到地面，落在一处无人的小巷里。凯恩斯熟门熟路，主动带路，领着加西亚来到了一处小旅馆。这种小旅馆只要给钱就能住，不会查身份。凯恩斯要了一间房。一回房，坎伯兰落在地上，变回了人形。他有着淡金色的头发，比加西亚发色更浅。一双翠绿的眼眸令人想到春天的嫩叶，尖尖的耳朵昭显了他的种族。加西亚认真地端详着他的脸。坎伯兰的确是十分俊美。而长久担任精灵王为了他增添了成熟的气质。与之相反，加西亚就像永远长不大一样。
　　加西亚眨了眨眼。他想，这样好看的精灵，的确会是他会结交的类型。然后，他又想到了蒙德——那个讨厌的骗子。他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的表现，就想狠狠折磨蒙德一顿。他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那么傻过！更别提那个混蛋竟然还侵犯了他！
　　加西亚放任自己生完气，才跟两个人讨论接下来的逃跑计划。
　　而这个时候，蒙德却潜入教皇的书房。他的剑无声无息地驾在了教皇的脖子上。同时，蒙德放了一个箱子在桌上，他单手打开箱子，露出里面满满的金币。
　　“在全大陆通缉两个人。这些是报酬。”　
　　蒙德放下两张画像。
　　等到教皇点头，蒙德才收回剑，如同幽灵般消失了。教皇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那一瞬间的冰凉仿佛还在。他打开｀房门，走廊里还站着负责守卫的骑士。教皇不由得心惊。他关上门，回到桌前，摊开画卷。当画卷彻底展开时，他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