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能飞升(7)
好在有桐叶，我摸了摸手腕，那里有一片浅浅的翠绿色叶子印记，桐叶知道我喜欢司景，司景剔除了我的记忆，桐叶在帮我恢复。
只是到底时间不够。
我没来得及恢复全部的记忆，只是想起了种下叶子之后的记忆，可惜我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以为是我在做梦。
又一次飞升失败，不过我已经不在意了，我在意的是他那样惨痛的结局。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可我爱着他，所有我从前不敢做，不会做，不想做的事情我都愿意为了他去做。
我想让他活着，他不能死。
我在桥上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走过，这是我们的初遇，我在等着他上桥，重新相遇，从新开始。
命主说的对，我有了桐叶送我的沉香叶，我放弃了飞升，他不需要为我付出什么，我也不会被他抹除记忆，我会守着他，只守着他。
他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眉目清朗，一袭白衣俊秀如画，恍如天人。
我们曾彼此许诺相守一生，最后我负了他两世。
我明白我为什么不能飞升了，可是没有他，成神有什么意义？我只想和他厮守。
我上前一步，却见他在离桥不远的地方停下，接着转头就走，连桥都没有上。
我愣在当场。
这是我们的初遇，轮回兜转，凡事皆讲缘分因果，没有初遇，很可能就再也不会有后来。
我挪了挪步子，我知道没有他就意味着我飞升路上不再需要补偿谁的感情。
可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我已经放弃飞升了。
我想不顾一切的去追他，追上他，让他知道我爱他。
但我迈了两步，又退回去了。
没有我，司玖不会被抓，他也不会被抓，不会受折磨，不会守着一个不记得他的爱人承受一生无妄的爱恋。
我猛地后退几步，转身回到了桥上。
奈何，奈何，奈河桥下忘川河，可以湮没一切生灵的忘川河。
我摸过桥上的石栏，在上面留下了一滴苦涩的泪水。
怕是今生不再相遇，来生也再不复相见。
毕竟，他有来生，我没有。
我卸下周身护体灵力纵身一跃跳下忘川。
将岸上所有惊呼声置于脑后，我闭上眼睛，沉入河底，耳畔是忘川河里亿万亡魂的哀嚎之声，可我是面容安详的。
——别了，我的爱人。唯愿你今生无忧，来世顺遂，生生世世，幸福安稳。
忘川河畔，一个白衣男子抱着刚刚从河里捞出来的少年，失声痛哭。
——我走过两世，只为全你心愿，此生没有我，你无牵无挂了无凡心，必能顺利飞升，为何到头来你却投河自尽。
·
我猛地咳了两声，吐了一大口的忘川水。
正在失声痛哭的人停了下来。
哦，有点尴尬。
没死成。
他白哭了。
从巨大的绝望中被猛地扯出来，他愣了一瞬，转为失而复得的狂喜，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反复的念着我的名字：“小间，小间。”
我有点喘不上气。
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才松开了我。
我瞪着他。
他眼神始终追着我。
“你想说什么？”我问他。
“我……”
他眼神闪躲，我怒从心起，死死地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和我对视，“有记忆？”
他闪过愕然的神情，我心中了然，那就是了。
那就好办了。
我摩挲着他的脸颊，给了他一个绵长激烈的吻，吻到两人气喘吁吁的时候我停下。
然后我起身，面对着忘川河，背对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吗？”
忘川河湮灭一切生灵，我没有开任何灵力庇护直接跳入河中，本该必死无疑。
司景不解。
我抬手，忘川河水顿时翻涌。
是呢，我差点就要忽略了，我当年想要去救司玖，时间紧迫明明可以直接离开，为什么要循规蹈矩的先来一趟奈何桥，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被他抹除记忆。
为了飞升，为了少造杀孽，我曾把本命法器血灵剑沉入忘川河底，不再启用。为了救司玖，我来奈何桥，取我的剑。
方才，正是血灵剑感应到我，救了我一命。
我为了司景放弃了飞升，做好了与六界为敌的准备，他他娘的居然上来就抹除了我的记忆，本尊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为我好也不行！
该死的渣男！（死渣男每次亲了上了之后都删我记忆，真是挺方便他的！！！）
本尊居然被迫做渣男做了这么久！
我爱他入骨，怎么舍得他受一点伤害，我的身份是妖帝，他抹除了我的记忆，不等于直接逼我对他动手吗？他还总是刺激我！刺激我对他动手！（他还故意说他没有断袖之癖！他个断袖！）
他怎么忍心让我陷入这样的境地！
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我一次次莫名的爱上他，一次次心痛如绞，一次次被迫直视他的眼睛，忍受挚爱从心底被消除的痛苦。
他方才！还试图！对我！视而不见！！！
我差点就真的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他了，我死了他才来哭一哭吗！
这个仇，我不报，都对不起我自己！对不起他作的死！
血灵剑飞出，浮在忘川河面上空，剑柄是血红色的纹路，寒光闪过，凶相毕露。
是的，一把凶剑。
我握住剑，他不懂我要做什么，只看到我面上隐隐的怒气，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恢复了那些被他抹掉的记忆。
“司景，我问你，天地为证，你我月下结缘，红线相牵互许终生，盟誓的时候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他震惊的看着我，面上神情呆住，“小间？”
第8章 终章
“我知你是冥族，却毫不犹豫的选择护着你，因为我的缘故害了你妹妹，我心有愧疚，想要救她。我为你放弃了毕生心愿，我不要飞升，我宁肯不做妖帝，与六界为敌，都要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你都是怎么对我的？”
“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信我爱你，信我为了你真的可以不顾一切……你消除了我对你的记忆，你到妖族地界，故意暴露位置被擒，逼我下手折磨你，逼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双手染上我挚爱之人的鲜血，整整两世，你对我，何其残忍！”
他似乎伸手想要拉我，却没有够到我。
我的剑尖对着他，声音颤抖：“盟誓时你说不许来世，只许此生，不离不弃，死生不负。你知道自己是冥族，拥有无尽轮回，这么久了就没有想过认认真真的和我在一起吗？”
其实我只是想骂骂他，我知道他不舍得我为了他背弃所有，舍不得我受苦，我知道他偷偷潜入皇宫替走火入魔的我疗伤自己实力受损，我知道他被擒是想离我近些。
我也知道那个许诺他虽然一开始并非认真，可后来一直在坚持，因为他即使受到了那么多的折磨，也没有想要脱身去轮回，依旧在努力的活着，第一次他为了我能顺利飞升自杀，第二次他……我带殷素回宫不久，他就奄奄一息。
这个人，心里装着的，从来都是我，他那么傻……
我真的心疼，也真的生气，他怎么就不肯让我替他分担，每次都要独自承担一切，说什么聪明多智，分明就是傻。
他无视我对着他的剑，径直走了过来，我慌忙撤开了剑，生怕伤了他半分，我根本舍不得！这个认知让我又气又恼。
“小间，”他用袖子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不要哭。”
我居然没有发现，我又哭了，我摸摸我的脸，我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了！这个眼睛怎么回事，这么不争气！
他捧着我的脸，眼神灼灼的看着我：“早就想说了，你哭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只是我不喜欢你哭，我很心疼。我喜欢看你笑。”
这个大骗子！！！
喜欢我就喜欢我，不喜欢就不喜欢，怎么还非得分个笑和哭！！！
我哭就不是我了吗！
他又吻我额头，他总喜欢吻我额头。
他把我揽入怀中，在我耳边低声说：“对不起，小间。我对你，始终心怀愧疚。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是你对我做的，我都甘之如饴，这些都是我欠你的。”
我听到这里呼吸一窒，攥紧了他的衣服，用力想要推开他，我说：“别说了，别说了！”
他死死地环着我，把我困在怀里，不容我推开，“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我看出你心性纯良，所以我刻意接近你，想要利用你。直到后来我真的喜欢上你，才后悔了。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的初衷不单纯，我一直在骗你，我怕你知道真相不肯原谅我，我怕。我这样算计你的真心，我这样的人渣怎么配的上你的真心，怎么值得你为我舍弃一切。”
“都让你不要说了！”
我吼他，这个傻子，都让他别说了！结果一股脑的全交代了，说出来又不能改变什么，只能让我们本来就面目全非的经历更加的千疮百孔。
连最初的那点美好也被撕破了。
想骂人。
没有看到预料之中的反应，我既没有说原谅他没关系，也没有说我生气了一刀两断。
他小心翼翼的问出来：“小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算了，都到这个份上了。
“我知道，”我轻声说，“我都知道。”
我知道他一开始不是真的爱我，我不是傻子，一个人究竟喜不喜欢我我是能分辨出来的，“我知道你不爱我，想要看出朝夕相处的一个人喜欢与不喜欢你很容易，可是没关系，既然你已经和我在一起了，我爱你就够了。”
他冷静的可怕，冷静之下却全都是涌动的暗流。
“成婚之前还是成婚之后？”
“成婚之后。”我偏头，不去看他，真的不是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啊。
他很执着，不依不饶的，掰过我的头，双手捧着我的脸，迫使我直视他的眼睛，这个动作我都有心理阴影了，更别说我现在心虚的厉害。
他嗓音哑的厉害，仿佛被揪住了心：“小间，你在骗我，你成婚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是吗？你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我在骗你，我不喜欢你，你却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本来，不想告诉他的。
我声音轻到快要听不见，跟蚊子哼哼一样，“嗯。”
这个人，我是真的很喜欢，喜欢到就算知道他在骗我，为的只是利用我，也依旧想要靠近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何况，他后来也是真的喜欢上了我。
“你怎么能，这么傻啊。”
我跟他可不一样，他哭起来也好看，他哭我也喜欢他，只是他越哭我越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