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数九千岁(17)
李思源的手一颤,白瓷汤勺落到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气似乎被无形的东西黏住,李思远只觉呼吸困难,脑子里的画面全是昨晚的画面。
一下是夏青,一下是猫鬼,以及……他手上沾满血迹的铁艺。
立时,遍体生寒。
第17章
见李思源魂不守舍的样子,黎见没崩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庄语推门而入,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黎见,径直走到了李思源面前。
“和你没关系。”
李思源才恍惚的反应过来什么,望向庄语。
庄语看了看空了一大半的碗:“还吃吗?”
李思源摇摇头:“到底怎么回事?”
看了眼心虚低头接着打游戏的黎见,庄语坐到一边的床上。
“尸检报告出来了,夏青的死亡时间是九点到十点,但我们到他家的时间是在两个小时后。”
李思源想起那通十点多打来的电话,指尖微凉。
庄语见这人不吭声,将碗收起来离开了房间,黎见这才才起头,没心没肺的笑着凑到李思源身边。
“别想了,这事与你根本就没关系,是夏青他自作自受。”黎见拍了拍李思源的肩膀,安慰道。
李思源苦笑:“我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黎见索性关掉了游戏,解释了下这整件事。
夏青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养猫鬼,但这法子就和黎见之前讲的一样,和真正的猫鬼有些不同。
因为夏青养猫鬼的方法,和养小鬼有些相似。
乍一看两者好像没什么不同,可这中间的说道可大了去。
猫鬼虽是偏门,但实际上出自道家正统,是种改运的术法,虽是不太道德,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养小鬼就不同了,那是真正的歪门邪路,更别提夏青是个半吊子,一同乱来。
“所以啊,你别有心里负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先起了歪心思的是他,要不是有我和师叔在,你就被连累了。”
李思源看了黎见一眼,黎见摸了摸鼻子:“行吧,没我什么事。”
看得出黎见在逗自己开心,李思源也不是那种自寻烦恼的人,勾起唇笑了笑起身走出了房间。
庄语刚刚收拾好厨房在客厅泡茶。
李思源有些奇怪:“明哥呢?”
庄语手不停,将洗茶的水倒掉:“房间里呢。”
其实庄语也有些奇怪,明礼这人平日里冷冷淡淡,但也能和他说上两句话,今天却吃过了早餐就躲回了房间,一直不见人影。
李思源想了想便去明礼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还没等他敲第二下,明礼便开了门,语气冷淡:“有事么?”
“没有。”李思源有些愣住。
明礼面无表情,李思源的话一落,他便重新关上了门。
黎见从门口路过,大气儿都没敢出。
夏青的死很快被定性为自杀,由公司发布了消息。
很多粉丝接受不能,纷纷要公司给她们一个解释,可夏青的粉丝终究有限,更多的,是一些公众号与新闻软件的狂欢。
一夜之间,夏青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就连李思源现在所拍的仙侠剧《寻夜》,也由导演带头发起了一波悼念。
李思源不知道这些人的悼念有几分真心,但《寻夜》凭着夏青的死狠狠的未播先火,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的葬礼却很简单。
夏青家中的条件不好,高中念了一半,就被经纪公司挖了去。
小时候的夏青相貌的确漂亮,有种非凡的活力,而他的演技也是一点点刻苦磨练而来,让人无话可说。
可这样的一个人,骨子里有股傲气,他有天资,却输在于背景和脾气。
不肯屈就,不肯接受潜规则,与同事发生摩擦,性格也绵里带刺……渐渐的,公司也不再拿他当成个潜力股,只是不咸不淡的对待。
李思源不知道这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放下那身傲骨,去碰那种污秽的东西。
也许是现实,也许是不服气。
想起那天在夏青家中看到的‘夏青’,以及他所说的话,李思源也不能说不理解这个人。
可不代表他赞同他的做法,对于夏青的死,李思源只能惋惜。
李思源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抱着一捧洁白的花,听着耳畔传来的哭泣,以及隐隐耳闻的悼词。
剧组的很多人都在,不管关系好或不好,这个时候都要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李思源静静看着,明明身在盛夏,却莫名的感到发冷。
女人略为刺耳的哭泣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转过头才发现他身后站着的是尚凌。
明明前几天还在和他吐槽着夏青奇怪,现在却哭的比谁都伤心。
李思源深知自己无权评判他人,但嗅着女人身上腻人的香水味,还是不可抑制的生出了几分厌倦。
明礼靠着停在停车场的红色宝马,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身边却是响起了熟悉的嗡嗡声。
“大人——嗡您别这样啊,他又不知道那是你,置气也没用呀。”
明礼瞥了一眼飞在空中的蚊子,皱了皱眉。
“他很怕我。”
“这很正常大人,我做了一千多年判官,还没见过几个看到异族仍能面不改色的人。”
明礼扭过头,不打算再说话。
李思源走回来,便见明礼一脸冰寒。
实际上这几天明礼的心情似乎一直都很不好,除非有很重要的事,不然绝对不会出门。
李思源颠颠的问了黎见,黎见却说他师叔本来就宅,据他师父讲,如非必要,明礼能够几年不出一次门。
对此李思源叹为观止,打定了主意不让明礼再宅着,今天死活拉着人出了门。
虽然参加葬礼,似乎不是个出门散步的好时机。
也并不在意明礼的冷脸,李思源亲自开车,回去的路上,脑子里却恍惚闪过些什么。
香。
李思源将车停在了路边,转身去超市买了包烟,回到车上,将烟叼在嘴里,他才觉得自己冷静了些。
明礼觉得李思源有些奇怪,皱着眉伸手拿过了李思源叼着的烟扔掉。
李思源一怔,随即看向明礼。
“明哥,当时夏青家,有几只猫鬼?”
明礼垂了垂眸,冷声道:“两只。”
李思源有些被他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惊到,望向那双淡漠的眼里,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那个故意教给夏青错误的邪术的人,分明是将夏青当成了猎物,而他只是这一切的挡箭牌,真正被夺取了运势与性命的人,是夏青。
明礼看着李思源失魂落魄的样子,从口袋中拿出那天被李思源丢失的手串,将这人的手拉了过来,亲自戴了上去。
“他将猫鬼用养小鬼的法子养,死前一日没能准时回去祭拜,才会死于非命。”
想必准时祭拜的事夏青根本就不知情,而他死去的前日,却因为尚凌的任性被换了场。
明礼盯着李思源腕上的手串,道:“世间自有缘法,别急。”
回了家后,李思源直接回到房间睡到了天黑。
明礼似乎在房间中,他没去看,摸了摸手串转身下楼出了门。
楼道里的血葫芦姑娘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接着安安静静的在垃圾桶上练瑜伽。
特别的乖巧优雅。
李思源被这辣眼睛的一幕刺激的不清,顺着小区往外走,走了很远。
他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发空。
夜晚的城市依旧热闹,醉酒的人肆意在马路边欢笑哭泣,而黑夜似乎能包容他们的所有。
不知走了又多久,他坐到了一个看起来不算干净的烧烤摊。
点了些肉串,叫老板煮了碗面,悠哉的享受着夏夜难得的风,正吃着,旁边忽然伸来只手,将他桌上的肉串拿走了一串。
李思源笑了一声,抬眼看到一个胡子拉碴抱着把尤克里里的男人。
男人有些邋遢,头发长到了肩膀,也没绑起来,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也不太干净,一双眼却亮的很。
李思源也没嫌弃,拍了拍旁边的塑料椅子,咧嘴笑了一声。
“兄弟,一起吃?”
那人犹豫一下,摇摇头搬了个凳子坐到了他对面,隔了些距离:“不了,身上脏。”
李思源也没坚持,又叫老板上了碗面加了些肉串,添了两瓶啤酒。
男人全身上下唯一干净整洁的,也就是那把尤克里里,李思源叼着肉串,问道:“会弹么?”
“会。”男人眼睛更亮,想了想添了句:“报酬。”
李思源会意,这是饭钱。
低下头,李思源才发现这人的左腿装着义肢。
与那落魄的样子毫不相同,男人手中的乐器响起,格外的浪漫温柔,仿佛凡尔赛宫外的旅人,正在为他的流浪赞叹。
明明衣衫褴褛,弹奏的技法也并不多高明,男人的音乐却依旧清和悠扬,宁静又美好。
夏夜的风吹在人心头,李思源惬意的眯眼,扬起了笑容。
很快这曲子就弹完了。
不问姓名也不谈其他,两人风卷残云的吃掉了新上的烤串,冰镇的啤酒下肚,带来一丝丝清爽。
李思源摸了摸身上,笑的像只小狐狸,仰着头问道:“抽烟么?”
男人立刻点头,李思源转头管旁边光着上身的大汉要了个火。
很久很没抽过烟,李思源被呛得眼圈一红,吸了吸鼻子咽了下去,接着喝了口啤酒。
随后,手中的烟便突兀的被人给抽掉了,李思源回过头,却是一脸不开心的明礼。
那男人看了眼明礼,笑着道声谢转身便走了,他的腿不方便,但速度却不慢,很快便消失在了拐角。
明礼皱着眉,低头看向他,李思源忽然有些心虚,吸了吸鼻子没敢说话。
“我饿了。”明礼不满的说道,晚饭时见这人睡得熟便没叫他,没想到一不留神,这人就自己偷跑了出来。
还背着他吃东西。
李思源眨了眨眼,莫不是明礼等自己没吃晚饭?
“吃烧烤么?”
明礼嫌弃的看了一眼,李思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走吧,附近有家牛肉面很好吃。”
路灯与店铺牌匾的灯辉映,照的这世界五彩斑斓。
明礼点头应允,李思源笑呵呵付了饭钱,转身带着他往外走。
“你身份证补好了?”
“补好了。”明礼神情缓和了些,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我不吃葱。”
明礼的声音清清凉凉,十分悦耳,李思源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些日子明礼自己做东西还真的没放过葱,立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