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病大学(96)
黄默:“好吧在宋斐问如果没出事你俩会不会复合的时候。”
戚言:“……”
宋斐:“根本都快一个世纪了好吗!”
黄默莞尔,撒谎撒得坦然,谎言被戳破以后承认也承认得坦然,并且还能书接前文:“关于那个假设的问题,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宋斐来了兴趣,他和戚言一直是一对一互动,还挺想听听旁观者怎么看的,尤其还是黄默这样善于分析心理的专业人才:“黄老师,请讲。”
“你俩分不掉的。”
戚言喜欢这个答案:“怎么说?”
“你俩要么复合,就算不复合,也会牵扯不清藕断丝连。”
宋斐羞涩:“我俩爱得就那么明显吗?”
“心理研究表明,单身男同找圈内熟人开车的概率极高,一来环境封闭,可选范围小,二来熟人磨合得好,开了就能上路,安全系数高。这是亚文化小圈子的特征,所以你俩就算不复合,也会当炮友。”
戚言、宋斐:“……”
无比静默的两分钟之后。
戚言:“谢谢宵夜。”
宋斐:“黄老师你还有别的事吗?”
其实黄默来找他俩还真有事,否则也不会明眼一看那俩就腻歪呢,还过来不解风情。
“我想和你俩商量一下后面的计划。”收敛玩笑,黄默认真起来。
戚言和宋斐对视一眼,前者似有所悟,后者彻底茫然。
黄默也不卖关子,直接道:“食堂撑不了多久,别说一个月,一个星期都危险。”
宋斐不懂她的意思,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新同学:“你是说他们十三个……”
“不,”黄默摇头,看了眼远处仍笑的笑闹的闹的小伙伴,轻声叹,“问题不在他们身上,在我们。”
宋斐和戚言闭上嘴,再不搅和,只安静地听。
黄默沉吟片刻,抬起眼,缓缓道:“我们做不到见死不救,这就意味着只要有人来,我们就会接纳。但资源是有限的,你俩现在手里的苹果,就是我们最后的水果,迟早有一天,肉和蔬菜也会不够分,到那时我们再计划,可能就来不及了。”
“你也说了迟早有一天,或许就是迟呢。”宋斐还是没忍住,他知道凡事应该未雨绸缪,但又很自然总更愿意往乐观去想,“可能救援来了我们这里还是二十几个人,食物不仅够,甚至有得剩。”
“理论上讲,可能迟,可能早,但我要告诉你,早才是大概率事件。”黄默说到这里顿了下,再继续时,语气更低沉了,“而且只要开了头,逃过来的人数和频次都只可能加速度上升,尤其在宿舍那边,幸存下来的人越多,越容易有群体效应。一旦食堂里的幸存者超过储备粮能负担的范畴,争斗必然开始,到那时再多的新闻广播都不可能稳住局面,因为相比不知道哪天会来的救援,触手可及的食物更有冲击力。”
宋斐沉默。
戚言若有所思。
“我讲这些的意思不是说我们马上就得走,”黄默看向两位战友,“但我们必须提前做好走的打算。”
要说的说完,剩下就留给战友们消化了。这俩是整个武生班的主心骨,黄默看得出,所以这件事才会先找他俩说。只要他俩的思想通了,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
当然,如果最后所有准备都成了多余,他们真的避开了大概率事件,那将是她最幸福的一次被打脸。
临近天明,后厨的二十七个小伙伴才陆续睡去。
武生班老样子,地铺排排躺,化学十三郎则已在求实楼里练出了默契,看似乱七八糟挤成一团,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舒适安详。
戚言和宋斐是最后两个入睡的。
黄默的话或多或少冲淡了广播带来的喜悦,但也让因为广播而忘乎所以的心有了几分清醒的踏实。
一觉醒来,临近中午。
是走是留暂无答案,但闹腾了一宿的小伙伴里,却有人生病了。
还不止一个。
乔司奇,发烧。
周一律,发烧。
冯起白,发烧。
赵鹤,失声。
鲁班楼吹了两夜的风,找回来了。
艺馨楼淋了一身的水,找回来了。
苹果树唱了半宿的歌,牛顿庇佑。但赵鹤同学不干,又后厨里嚎了一宿的摇滚,终于如愿作死升天。
第78章 寻医问药
起初只有乔司奇维持着睡姿眯在那里哼哼,周一律被他哼哼醒了,还不耐烦吐槽你鬼压床啊,结果轮到自己想去洗漱,刚站起来,就头晕目眩一个打晃,重新摔回地铺。
可怜铺上还躺着王轻远、李璟煜、罗庚和已经哼哼唧唧许久的乔司奇,周一律横着砸在他们的肚子上,有一个算一个,都差点吐血。
宋斐、戚言还有被他俩拥着的小地雷躲过一劫,但耳朵也被战友的哀号叫醒。
乔司奇没好气地去扒拉周一律脑袋,想把人弄开,无奈体虚,推半天也没推动,但手下却感觉到了对方额头不同寻常的热度,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也发烧了?”
这句话只有五个字,但内涵丰富,情感多层。周一律先是把“发烧”套到自己身上,一品,还真是脑袋昏昏涨涨,周身寒气肆虐;再琢磨那个“也”字,顿时后知后觉。
打开乔司奇的爪子,周一律自己去摸脑门,另一只手则探到乔司奇的脑袋上,两相对比,异样的热度如出一辙。
“你传染的我?”
“……你被害妄想症啊。”乔司奇生理被病魔煎熬,心理又被战友重创,奈何没力气吼,吐槽也吐得软软乎乎。
周一律愈发头昏脑涨,根本理不清思路。
乔司奇倒在持久的哼哼种将神智稳定在一个较低但不至于全然丧失的水平:“估计就在你们楼里吹风吹的,当时我就觉得不舒服……”
“周一律。”耳边忽然传来李璟煜弱弱的呼唤。
“等一下,”周一律现在的脑子没办法一心二用,“我先和他说完。”
“你能先从我们肚子上起来再和他继续吗。”即便被压到吐血,王轻远同学的声音仍维持着冷淡的禁欲系。
罗庚承认,装逼是一种烙印在骨骼血肉里的基因,自己不行:“你他妈重死了!”
武生1班的骚动拉开了后厨苏醒的序幕,很快化学十三郎和武生2班陆续起床——收音机小分队出发以后,2班留守人员就搬了下来,这是事先定好的。一来方便集体守卫大本营,二来楼下生活更方便,别的不讲,单是上厕所,就省去了爬上爬下的麻烦。
其实还有个第三点,大家心照不宣,却谁也没有捅破。
最初的两个班虽然因缘际会在食堂相逢,可毕竟没有交过心,确切地说连2班自己内部还没建立起多深厚的革命情谊,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多也就是亲切的同学,远不到了坦诚和亲密。
心存善念,向往光明,是他们得以睦邻友好的基础共通性,但共通性不是交情。2班想吃1班的饭,会主动拿自己的食物来换,而非直接伸手;1班需要2班帮忙唱歌,会写信请求,而非直接部署;包括后面的收音机作战计划,都是2班带下来跟1班客气讨论的,而且还没开门见山,而是经过了漫长铺垫方才顺当过度到正事。
所谓交情,需要意气相投做骨,日积月累做肉。
联合去快递点的时候这份交情还很骨感,如今院系楼归来,丰满怡人。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隔着一整条案台,几乎远到天边的2班地铺上,都可以爬起来一个人说——
“原来是你俩害的我。”
好不容易从战友身上爬下来的周一律与哼哼唧唧的乔司奇面面相觑,愤慨得恨不能击鼓鸣冤——
“冯起白你这叫碰瓷!”
幸而世上终是好人多,心直口快的吴洲同学帮忙提供了线索:“会不会是被赵鹤拿水管子呲的?”
冯起白一脸狐疑地把盖在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那你怎么没事?”
这是一个非常有难度的问题,吴同学绞尽脑汁,不得其解,最后只能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强壮。”
“……”冯起白闭上眼,或许静气凝神,自己还能多活一会儿。
赵鹤在被系友出卖时就想分辨,可一连张了好几下嘴,愣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吓得惊恐瞪大眼睛,一脸懵逼。
化学十三郎安静如鸡地看着武生班折腾,先是把三个发烧的人并排安放,盖上衣裳,再用比较干净的抹布浸冷水拧半干,敷额头上物理降温,然后该烧热水烧热水,该煮稀粥煮稀粥。
忙活一个下午,三个人不仅没好转,反而有愈发严重的趋势。明明身体烧得厉害,可人又一个劲喊冷,缩成一团的模样看得人心里绝望。
那十几个人早没了开玩笑的心情,全都一脸关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黄默说这是回到食堂骤然放松之后,先前的劳累着凉都找回来了。王杉觉得可能都未必单纯是找收音机这两天的事。在他看来,这些一直在战斗的人,现在才倒下三个,已属奇迹。要知道他们仅仅从求实楼跑到食堂,就几乎没了半条命,到现在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还没有彻底缓过来,更别说有好几个同学,甚至没命离开实验室。
这三个人会死的,活活发烧烧死。
不止王杉,所有应化班的同学都这么想。不是他们悲观,而是在眼下这种情况,生病就是一种不可抗力,无医无药,只能听天由命。
其实不生病又如何呢,随时随地可能被冲进来的丧尸咬死。
这场空前的灾难面前,人如蝼蚁,能熬到最终救援抵达的,不是多坚强,只是侥幸命好。
“这样下去不行,”王杉听见那边有人说了一句,“得找药。”
然后另外两个人最快反应过来,异口同声:“校医院!”
——扼住命运咽喉是一件危险差事,扼一次,如化学十三郎,能后怕几年,扼多次,如武生班,也就挺顺手了。
校医院地处校区西北侧,严格意义上讲已经不能算是主体校区,因为宋斐他们大学的校区规划坐北朝南,四四方方,连路都尽可能是正南正北,正西正东,井字排布,而校医院所在的区域,却是额外在西北侧多圈出来的一块地,用于安置退休教师和在职教师的家属楼。若是高空俯瞰,特别像一个大矩形和一个小圆形,距离很近,但并不相交或相切,彼此之间用一条短而细的直线连接。
这条线,就是到家属区和校医院的唯一道路。
与其说这座医院是校医院,其实更像家属楼群的社区医院。但多数退休的教职工又不愿意从市中心的旧校区搬过来,以至于住在这里的仍是年轻力壮的在职老师居多,于是平日里看病的学生寥寥无几,求诊的老师稀稀落落,整间校医院长期处于一种肃穆的冷清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