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车漂移[无限流](109)
而印象里,在他还是方佑文的时候,也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里的风景如何美。
当时,车厢里有个小男生,家就在漠河,经常喜欢有事没事和方里搭两句话。
“有机会的话,你跟沅哥到我家来玩儿啊!”
一旁有人打趣道:“你成天喊这个去你家喊那个去你家,真去了不得包个大巴来接我们啊?一车厢的人呢。”
“接的,你们要是都愿意来,我妈不知道要有多开心嘞。”说罢他腼腆地笑了笑,脸颊有些红,眼神里透着对回家的向往。
他不过也才十八九岁的年纪,跟方里一般大,自从上了车,说得最多的几个字就是“我要回家”,经常有人拿这个打趣他,说他是还诶断奶的奶娃娃。
而他总是涨红着脸,气势不足地为自己做出反驳:“我只是想家了而已!”
方里依稀记得自己当时是答应了的,在与危险作伴的日子里,车上大多数人都会想着自己将来摆脱列车后的生活会是如何,给自己一个盼头,抱着这个盼头撑下去。
可是后来就没有什么后来了。
那人倒在了二号车厢,病毒侵占了他的身体,临死前他小心翼翼地抓住方里的衣角,往常挂在嘴边的句子在这时说得异常艰难,一句话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像是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哥,我……我想回家,求你。”
“出来玩就放松些。”谢柏沅看出了他的走神,脱下身上穿着的薄外套,蹲在床边,用微凉的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白天不是还吵着要看极光?”
方里翻身坐起:“出现了?”
谢柏沅点了点头:“嗯,还是你运气好,去阳台上看吧。”
方里便兴奋地跑到阳台上去了。
谢柏沅熄了房间的灯,远处天边的极光亮眼极了。
蓝绿交接的极光像是一条柔软的飘带,又像一团流动的金沙,梦幻得让方里这个南方人目不转睛。
“重生”一回也不是全无好处,被抹去记忆后,他轻松又自在地生活了十几年,比起失忆前,性格里反而多了几分自在乐观。前一分钟还因为想起了一些往事而低落,后一分钟心情就因为这一幕壮丽的景象立刻多云转晴。
谢柏沅对方里身上这样的改变喜闻乐见。
他从背后环住方里的腰,掏出了今晚的“重头戏”。
“……之前答应你的戒指,我带过来了。”他打开了深蓝色的绒布盒,盒子中间,放着两枚银戒。
这两枚戒指的设计在于它的接口处被做成了两只紧紧交握着的手。
方里虽然知道谢柏沅向来就具备极高的行动力,但当时副本里事情多,出了副本后他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没想到谢柏沅会把戒指带在身边,还专门挑了两人看极光的时候拿出来。
他动作自然地伸手去接,谢柏沅拿着盒子的手却扬了扬,错开了他的动作。
“等等,”谢柏沅说:“这事总该有点仪式感,配合一下,手给我。”
方里:“……”
见他不动,谢柏沅挑着眉“嗯?”了一声。
方里便配合地将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爱人固执又偏执,偶尔又有些孩子气。
方里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面对这样的谢柏沅,自己也只有顺着他的意思这一项选择了。
银戒被稳稳地套在了方里的左手中指上,戒托并不是很粗,显得他的手指更加细长。
方里也给谢柏沅戴上了他的那一枚,神情一脸的郑重。
仪式感有了,谢柏沅终于得偿所愿,抓着方里的手,心满意足地在他柔软的掌心亲了亲。
方里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点点痒意,想推开谢柏沅的脸,却被他抓着手箍在了怀里。
湿濡的吻从额头延伸到颈部,两人纠缠在一起,跌跌撞撞地从阳台上回到温暖的屋内。
为了避免夜间着凉,谢柏沅还顺手拉上了阳台的落地窗。
窗帘倒是没拉,不过后来方里的背抵在落地窗上,被冰凉的玻璃刺激得打了个激灵,眼角逼得泛了红时,谢柏沅终于“好心”地抱起他,拉上窗帘,有那层薄薄的帘布垫在身后,让他不至于和玻璃直接接触。
等两人开车游遍了祖国东北部,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一转眼再过两天就到了该上车的时间,谢柏沅和方里及时返回了A市。
回来的路上,谢柏沅再三向他确认,想不想回方家见见他奶奶。
方里胳膊撑在扶手上,强撑着睡意回答道:“不去了。”
从方里变成了方佑文,堂弟变成了堂哥,他还没有习惯这突然的身份转变。
再者就是,他们接下来要去的是一号车厢,谁也不确定会不会遭遇什么,现在去看老人只是徒增顾虑。
他不用明说,谢柏沅也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再三询问也只是免得方里上车前后悔。
车子驶入服务站,谢柏沅俯身将方里的座椅放倒。
“困的话就睡一会儿,天色还早,我们赶得及的。”
两人昨晚跑去登山,回来后又折腾了半宿,方里困得哈欠连天,谢柏沅倒还是一副精气神满满的样子。
既然谢柏沅贴心地让他睡会儿,方里也不跟他客气,说了句“你也歇一会儿”,用谢柏沅的外套闷住头,两分钟后就进入了梦乡。
谢柏沅轻笑了一声,从扶手下面掏出一包没拆封的烟,拆到一半视线落在方里身上,动作顿了顿。
他摇了摇头,片刻后轻手轻脚地开门下车,靠在车门旁点燃了一支烟,衔在嘴边。
当初他在武校的时候,算得上是半个混头子,上了车之后才渐渐地戒了烟,最多只在压力极大的时候才背着方里偷偷点一根。
方里不大喜欢烟味。
谢柏沅小小地吸了一口后,便摘下那支烟,手指夹着烟嘴,看它在指尖静静燃烧。
马上就要进入一号车厢,他心里其实还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
木槿递过来的那两张车票,将两人带上了一条危险的捷径。路的尽头是自由与安逸,路的下方却是万丈深渊。
项链已经被他还给了郭翔鸣,能占卜他人命运的朱易乘跟他们一同加入这次冒险。他找朱易乘的大姐做过占卜,对方给出的答复让他心中翻江倒海。
“既已置于死地,可否能够复生?”
这句话有什么深层含义他暂且参不透,但他现在能够明确的一件事便是: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这次不成功,便再没自由的可能了。
手里的烟燃得还剩下半支,谢柏沅踩灭了烟头,返回车内,掏出手机给朱易乘发了个定位。
“我们还有三个小时到家,把行李收拾一下,也许今天晚上就得上车。”
******
也许是谢柏沅那条消息的缘故,方里回到别墅里,打开门看到的是干净又整洁的屋子,以及在沙发上乖巧坐成一排的朱易乘等人。
朱易乘最近又被他姐拉去学习了格斗术,原本就不白的皮肤晒得有向非洲人发展的趋势,方里一进门就看见他脸上颜色对比鲜明的两排牙。
“欢迎回家——”
朱易乘拉长了语调。
赵小彤和古锋在旁边配合地鼓掌。
方里特别无奈地换了鞋,走近了视线落在朱易乘脸上,一时之间卡了壳:“——你去海边度假了?”
朱易乘咧嘴一笑:“我哪儿能这么潇洒啊,我这是训练体能去了。”
方里这才注意到他穿着背心短裤,露在外面的四肢比两个月前粗壮了许多,肌肉隆起,十足一个健身达人。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朱易乘是不是趁他们不在,去移植了大脑换了具身体。
两个月前瘦瘦小小的朱易乘已经不见了,现在在他面前的,大概是钮钴禄·金刚·朱易乘。
晚餐是在别墅里解决的,朱易乘叫的外卖。
他其实想吃谢柏沅做的菜,但是谢柏沅一回来就上楼到书房里去了,他没那胆子上去打扰他。
上车的预感来得很有灵性,就在众人刚放下筷子的时候,心口传来了熟悉的疼痛。
谢柏沅手一抬,命令朱易乘:“先把桌上垃圾收拾了。”
朱易乘撇嘴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也不迟啊……”
谢柏沅闻言挑了挑眉:“你这是在立flag?”
“我收!我收还不行吗!”在隧道出现的前几分钟,朱易乘抓紧时间把桌上的垃圾一起扫进垃圾桶里,苦着脸像个被狠心地主压榨的小苦力。
“把车票都带好,你们拿的票上面是别人的名字,一会儿检票的时候有可能会被拦住。”谢柏沅蹙眉道:“被拦住也不要紧,先试着应付过去,应付不过去也别着急,退到人群后面,重新检票通过的可能性就会大一些。”
谢柏沅紧锁的眉头放松了些:“目前就想起来这些信息,其他的等想起来再补充,总之敌不动我不动,就算被查到,也不用表现得多慌乱。”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应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方里手指在车票上“方佑文”三个字上轻轻拂过,将车票攥在手里。
这是曾经的他,当时他与自由擦肩而过,这次一定不会让当年的意外重演了。
他要牢牢抓住自由。
******
检票大厅里,乘客还是一如既往地多。
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检票大厅宛如一个菜市场,叽里呱啦的让方里甚至听不太清身边的谢柏沅在说什么。
谢柏沅只好俯身凑过来,在他耳边重新说了一遍:“见到熟人了。”
方里:“谁?”
他想的是谢柏沅在车上的熟人,除了郭翔鸣,似乎也没别人了。
谁知谢柏沅直接冲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表情似笑非笑:“你往八点钟方向看。”
方里闻言看过去,看到的是个有一些熟悉的后脑勺。
没等他追问谢柏沅这是谁,对方探头探脑的,朝四下张望,自己转了过来。
他有没有看见自己方里不知道,方里倒是看清了他的脸。
锅盖头、双肩包。
所谓冤家路窄大概就是这样。
时隔这么久,他居然又一次在候车大厅见到了当初刚上车时伪装成新人跟在他身边的路锐。
看到路锐,方里神色有几分松动,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路锐还挺有能耐的。
看路锐和一旁的人聊天时比划的手势,他居然要去三号车厢。
能一路从七号升到三号,不知道他是苟命的技巧高超,还是真的有几分实力。
方里想起来如果当初不是谢柏沅看出来路锐的真面目,侧面发出了警告,没准他第一个副本就被路锐玩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