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伏黑惠】不一样,他只有七岁的记忆,心理年龄也只是个小孩子,平时又被高专里的其他人千娇百宠,性格虽然同伏黑惠相差不大,但要开放活泼许多,自然也更会吐露心声,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请求讲明白。
这向来是伏黑甚尔比较不会应对的一类人群。
伏黑甚尔完全不愿意同“伏黑惠”重新组成家庭,无论哪个“伏黑惠”都一样。
这个天性犹如孤狼一般,哪怕受伤也更习惯一个人独处,默默舔舐伤口的黑发男人,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也没打算扮演好父亲这个角色。
伏黑甚尔心中属于人性的爱意,绝大部分都随着伏黑妈妈的离世而灰飞烟灭,剩下的那丁点儿爱意,最多驱使他在危险到来的关键时刻,会毫不犹豫选择保护伏黑惠,尽管这样的代价是自己死亡,也是如此。
但要论再多的,就没有了。
渣滓就该自己一人独行于世,又或者和其他垃圾彼此蹉跎,而不是任凭洁白靠近自己,顺势被污染得漆黑难看。
再者说了,就连五条悟那个富有的大少爷、现任五条家家主,一手抚养伏黑惠,也还是把他养得根本不长肉的样子,还让他来养一看就很娇贵易碎的【伏黑惠】?
啧,嫌那小团子命大不是。
心里念头百转千回,却从来不说出来让人知道,只会强行执行抉择,妄图来一发大的让小团子不再来找自己的伏黑甚尔,在不明白他想法的外人看来,就十分可恨无情了。
“我不愿意,”伏黑甚尔眉峰轻扬,留着一道疤痕的嘴角,咧出一个懒散、漫不经心的笑容,怕人听不清一样,又重复了一次,“我不想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还有,我不是你爸爸,要认别人作爸爸的话,最好找那个特别有钱的五条悟,正巧他不是很希望成为你爸爸吗,干脆认了不就行了。”
伏黑甚尔放出最后的炸/弹来:“所以麻烦你不要随便凑上来,别以为你年纪小长得小我就不会揍你,你真的很惹人烦,知道吗?”
伏黑甚尔说的话直接使得【伏黑惠】当场懵住,这些话对于小孩子来说确实杀伤力很大,直扎内心,【伏黑惠】当即“啪嗒啪嗒”地落下金豆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所以,你这是不要我了对吗?”【伏黑惠】倔强地追问道。
“没错。”伏黑甚尔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巴不得小团子对他失望,赶紧跑远远的。
“好……那我再也不回来了,”【伏黑惠】声线有些颤抖,但态度格外明确,“再见。”
伏黑甚尔只是顺势点点头,等到他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些什么,猛地抬起头来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后,面前闪过一道光,将【伏黑惠】完全覆盖。
伏黑甚尔那强大的天与咒缚体质,能够使他看清强光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海胆头小团子紧紧地把自己抱住,缩成一团,而在他上下两个方向,各有半个蛋壳浮现在半空,随后迅速将【伏黑惠】关在了里边,一点裂缝都看不出来。
那是【伏黑惠】最初出现时的白蛋形态,不过伏黑甚尔能够感受到,两者之间完全不一样。
比如说……现在的大白蛋,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样。
伏黑甚尔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接住那颗变得无比黯淡,直直往下摔的蛋。
第94章
伏黑甚尔迷茫地捧着蛋, 有些不知所措。
倘若是平时的他,见到这颗蛋的模样以及上边像是幼儿简笔画的图案时,肯定会大声嘲笑【伏黑惠】的, 指不定是“哟,这画也太丑了,不过这海胆画得还挺像你的嘛”这样打击小团子的话来。
不再尊重自己, 也不会尊重别人,这是他在经历人世间种种之后, 认定的生存之道。
只有放弃尊严,渣滓才能舔着脸勉强在臭水沟里活下去,才能和垃圾堆里的害虫彼此伤害角斗,蹉跎光阴, 胜者卷走败者的所有而苟延残喘。
伏黑甚尔自认是永不见天日的臭虫, 注定不得善终。
伏黑甚尔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渣, 他不以此为耻, 也不会因为他人的疏离而难过,他没心没肺,活得放浪形骸,活得潇洒自如, 活得没有自尊,靠着偷来的时光, 如虫豸那样苟且、死皮赖脸地生存。
伏黑甚尔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甚至连自己也看得很轻很轻,只有这样他才能及时行乐。
除了惠妈之外, 他并不觉得会有人爱这样的自己, 哪怕是亲儿子也不例外。
可是【伏黑惠】的意外出现, 打破了伏黑甚尔这般的认知。
由于天与咒缚赐予他强大到变/态的身躯, 伏黑甚尔虽长着一张用惠妈的话来说,就是绮丽美人颜的脸,可那高大健硕的身姿,流畅而蕴含高度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身上如头狼那样凶猛嗜杀的气场,作为敌对双方时,没有人会轻视他。
否则,等待着对方的,就是游云的雷霆一击了。
无论是哪个“伏黑惠”,和伏黑甚尔都完全是两个极端,即使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可没有人会将这样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认为他们是父子俩什么的。
伏黑惠是少年的清秀瘦削,腰身如青竹那样直/挺坚韧,颇有风姿,看上去白皙精致,手无缚鸡之力,但是长期锻炼下来,不断提高的体术水平,使他小腹、手臂及大腿都覆盖了一层不会显得格外强壮的肌肉,比起伏黑甚尔的威猛,更要偏健美一些。
只有娃娃大小的【伏黑惠】则是一只纯粹的萌物,肤色是与瓷娃娃没什么两样的冷白色,皮肤□□弹弹的,摸起来让人爱不释手。碧绿色的眼睛与伏黑甚尔的狭长危险,伏黑惠的纤丽干净相比,是属于孩童的圆润明亮。
小小的,软软的,每次凑过来的时候,伏黑甚尔总能闻到牛奶味儿童沐浴露的味道,总之是同伏黑甚尔完全不搭边的东西。
伏黑甚尔之所以用语那么激烈,想要一次性击倒【伏黑惠】,让他不要妄想着可以捂暖一颗钢铁之心,也是因为小团子屡败屡战,乐此不疲,丝毫不觉得伏黑甚尔冷淡疏远。
几次下来,伏黑甚尔也明白了,如果不确切说明,这小家伙一定还会缠着黏着自己不放的。
他是怎么可以这么莽撞冲动,不断地靠近看上去异常危险的自己的呢?
他又怎么能够那么无知幼稚,每天都把“爱”挂在嘴边,对着一个压根没有什么记忆的陌生人,噼里啪啦、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的情感的呢?
别的小孩子在看到伏黑甚尔嘴角的那道伤疤时,大部分孩子便开始两腿发抖,如若伏黑甚尔露出凶狠吃小孩(?)的眼神来,那么基本都会“哇”的一声哭出来,拼命地叫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伏黑惠】却像全然感受不到一样。
——“因为我很爱爸爸,所以不会怕的!”海胆头小团子眼底心里满满的都是信任和依赖。
钉崎野蔷薇曾经问过这个让伏黑甚尔在意很久的问题,结果他听到了这样的答案。
伏黑甚尔只能亲手摧毁这种依赖,这种孩子对父亲天然的爱意。
烂人不配拥有,这点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伏黑甚尔压制住自己内心对亲情的触动,也的确达到了打击【伏黑惠】的目标,但是他不曾想过会是以这种局面收场。
印着张牙舞爪的海胆图案的大白蛋,先前乳白色的蛋壳,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变得黯淡无光,灰扑扑的,甚至连手掌接收到的温度,也再不断下跌,向冰冷转变。
好像【伏黑惠】开始死去一样。
伏黑甚尔又一次感受到了,妻子身体不断虚弱,最终离世的那段时光里的不知所措,慌乱惶恐。
何况,这一次的后果还是自己亲手造成的,一想到这点,伏黑甚尔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后悔了。
他对“伏黑惠”并非是一点情感都没有的,相反,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爱这个明明是血缘至亲,曾经却遥远得如隔天堑,对方记忆中甚至没有关于自己长相的丝毫印象的儿子。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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