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作纸上谈兵,这就是了,一个敢抱怨,一个敢建议。
江户川乱步似懂非懂:“原来如此。”
随后,他兴奋起来,犹如抓到了通关失败的游戏线索:“这是军营内的大人们玩的游戏吗?互相看穿彼此,争锋相对,平级之间不能动,下级不能在明面上告上级,上级不能被抓到把柄,我被驱逐出去,是因为没有遵守规则吗?”
麻生秋也笑眯眯地听完他的说话,把他带去一家口碑不错的日料店里。
“半个小时,我给你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所以,别话痨。
在天妇罗、寿喜锅、刺身、甜点地包围下,江户川乱步好说话的程度直线上升,耳朵也听得进正常的发言,边吃边说道:“大叔急着回去见男朋友的模样,像是我爸爸见妈妈呢,他每次加班的时候也在抓狂,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妈妈就会守在客厅里等他,晚上一直亮着灯……”
说到这里,江户川乱步的眼中闪过悲哀。
可是他少见的悲观情绪马上没了,震惊地看着夹起刺身的麻生秋也,“大叔,为什么你半点反应也没有?来自一个十三岁少年父母双亡的话,你总得、总得有一点特殊的感情从心里喷涌出来吧!就算不像是开放的喷泉,也要是水龙头扭开的水量啊!”
“嗯,有的。”麻生秋也对他变得温和极了,就像是看着教育儿子的最佳对象。
某位拍桌子的少年聚正面教材和反面教材于一身,堪称经典。
“此刻,我在帮你想下一份工作。”
“哦……”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飘来飘去,啃着最爱的红豆麻薯。
他憋不住心里的话:“大叔,有没有不工作还能养活自己的方法呀?”
麻生秋也放下筷子回答:“有。”
江户川乱步满脸渴求,受够了在军营里的窝囊气。
麻生秋也说道:“只要你对着路上最有钱、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女人说,姐姐,我不想工作了,没有家可以回去,你马上就能获得相应的回报。”
江户川乱步目瞪口呆,嘴巴里的红豆馅掉了下来。
麻生秋也用湿纸巾擦拭乱步弄脏的小脸,把刘海往后拨开,欣赏三秒钟。
“人不聪明,怎么想得就这么美呢。”
傻不傻。
没看见我也想吃软饭,却在努力让兰堂吃我的软饭吗?
……
《幻影城主》:只有能承受成年人世界的种种迫害、坚持梦想的人,才能成为大发明家、小发明家、大艺术家、小艺术家,或是乞丐。
——江户川乱步。
第32章 第三十二顶有颜色的帽子
每天带着纸和笔出门,兰堂就像是一个观察人世间的诗人。
他时而冷漠,时而迷惘,偶尔对祖国的心痛滋味,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今年横滨的特殊环境给了他对世界清醒的认知。
这不是无忧无虑的天堂。
“感谢您的援救,我是卡特琳,一位来日本观光的法国旅者。”被兰堂出于同理心救下的欧洲女孩,戴着最新款的纱帽,丝毫不恐惧自己差点被拖进巷子里的事情,反而拍了拍长裙,兴趣盎然地对救她的长发先生说道。
要是换作日本人救她,卡特琳就未必会这么主动了。
这位先生真好看。她这么想着,直到有毛茸茸耳罩的怕冷青年微微一怔,在某些角度偏金的绿眸看向他,用同胞的法语回答了她:“你好,我也是法国人。”
卡特琳的浪漫情绪迅速消褪,恢复矜持地笑容,“好巧。”
她的内心哀嚎,上帝啊,为什么要让一个法国老乡来救自己,哪怕是意大利……不,哪怕是德国人、英国人也可以啊。
半个小时后,一家咖啡厅里,卡特琳与新认识的兰堂先生对坐,卡特琳毫无心防地抱怨了自己的事情,“兰堂先生,我有四个男朋友,出来也是为了和一个最新认识上的日美混血的军官交往,他真帅,对成为我的情人丝毫不介意,噢,约翰没有兰堂先生那么好看,不过放在穷巴巴的日本已经很棒了……”
兰堂:“……”
卡特琳自怨自艾道:“谁知道横滨这么乱,也只有法国老乡会伸出援助之手了。”
上下左右打量完兰堂优雅的外表,卡特琳擦了擦想流出来的口水。
长得好看是好看,但是……被戴绿帽的风险太高。
本国人知道本国人的事。
“兰堂先生在日本待了几年,想必对国内的事情不太了解吧。”卡特琳在与他初步交谈后,爽快地回报了救命之恩,“想要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兰堂将黑色礼帽放到了桌子一旁,捧起咖啡杯轻抿,问道:“国内的战争结束了吗?”
“战争?按照那群政客们说的,应该是‘从未发生过’吧。”卡特琳的耸肩非常淑女,良好的出生使得她知道的事情比较多,这些对法国的中上层人民不是秘密,“国内的局势比较紧张,我劝兰堂先生还是别回国,等过几年吧。”
兰堂的脸上忧郁,想回国,但是怕一回国就出事。
卡特琳好奇道:“兰堂先生,您看上去不是平民,祖上有贵族血统吗?”
兰堂用摇头回答了她。
卡特琳继续搅拌咖啡,精致的美甲在勺子上呈现粉晶色,“要不是家族担心上层换血的风险,谁愿意躲到这种乡下地方来,空气中充满了海风的咸味,可怜我的其他三个男朋友还在国外,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兰堂听她开口难掩对日本的不屑,蹙起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卡特琳率真地捂嘴:“您不知道吗?日本战败。”
兰堂点头:“可是听说法国好像也没有赢得很漂亮。”
卡特琳无所谓:“没输就是赢,法国是大国,而日本仅是一个海上的岛国。”
兰堂理清楚了法国女孩的逻辑后,无言以对。
卡特琳活泼地说道:“兰堂先生,有没有女朋友呀?日本女孩子漂亮吗?”
兰堂对她的感官不好不坏,“有一个男朋友。”
卡特琳靠到椅子上,夸张地说道:“天呐,我以后还要注意您这样的情敌了。”
兰堂淡定道:“你不会碰到他的。”
秋也不会喜欢这种女孩。
卡特琳听出了他的自信,“兰堂先生是什么职业的人呀?”
兰堂优雅道:“诗人。”
“我可要好好拜读,我一直对六世纪的古典诗歌感兴趣,可惜创作出来的无人看。”卡特琳瞬间来了兴趣,丝毫没有瞧不起这个职业,因为法国的文艺气息较之别国要浓郁许多,对,针对的就是英国,他们可是有被誉为时尚之都的巴黎。
兰堂瞥过她,不太确定是不是她在套近乎。
卡特琳一见就知道他在怀疑自己,讪笑地解释道:“没有骗您,何况我对法国老乡的兴趣不大,您这么有气质的一个人,可不是我能吃得下的。”
兰堂说道:“你用词过于粗俗了。”
卡特琳托起双腮,干脆不去喝味道一般般的咖啡,“在国外嘛,没人管着。”
兰堂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在诗歌的话题聊了一会儿后,确定这个女孩对诗歌下过苦功夫,写出来的诗歌充满尖锐的爆发力。
下午茶的时光意外的还算愉快,卡特琳成为了兰堂有意结交的第一个法国人。
分别的时候,兰堂对她说出请求:“卡特琳小姐,能帮我查一个法国军官吗?”
卡特琳调戏道:“是您的前男友吗?”
兰堂微微抬眸,目光过于深邃冰冷,卡特琳噤声,淑女式地娇羞低头。
“不是,他是一个我听闻过悲剧的故事主人翁。”
“他的名字是……?”
“安德烈·纪德。”
这个名字一出,在军政界有人脉的卡特琳有所耳闻,无意识地手指屈起,又张开,“这个人啊……最近在法国很有名呢。”说出如此的形容,她的目光从狡黠变得有一丝悲悯,覆盖一层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指抚过了脖子上的古董硬币项链,“一个可悲的逃亡者,钉在耻辱柱上的叛国者,失去家乡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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