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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夏油杰怔了一下, 想摇头说不累, 却败在了光里平静如水偏偏又了然通透的目光中。
黑发丸子头少年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垮塌了下来, 因为身材高大而显得有些佝偻，平时连头发都要扎得一丝不苟没有碎发的他这时却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夏油杰倒退了两步，靠在身后走廊的窗边，头顶暖黄的灯光照出了他满脸不再掩饰的疲惫。
“很明显吗, 光里？”他问。
夏油杰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家人最近对心理学有兴趣，我跟着翻了几本书。”光里随便找了个借口。
夏油杰掩饰的功底其实还不错, 在他这个年龄段里很出色了。
他身体没问题，连黑眼圈都没有, 只是一个人精神上的疲惫是藏不住的。
不过家入硝子真的有在研究心理学，她试图搞清楚同班那两个DK每天都在想什么玩意儿, 方便她提前躲开免得被牵连。
“心理学……已经入夏了, 快到最忙的时候了。光里，你和硝子有时间的话多休息休息吧。”夏油杰下意识的说道, “我听说硝子也快戒烟成功了, 吸烟不是好事, 能戒掉就彻底戒掉。”
夏油杰习惯了关心照顾别人, 不怪五条悟有时候会起哄喊他男妈妈。
窗外的夜色里树影幢幢，隐约已有蝉鸣作响。
一通话说完，夏油杰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他叹息的扶住了额头。
光里看着他：“特级评定一个月前已经结束了，夏油，你最近在忙什么？”
夏油杰早在五月份就已经完成了评级任务升上了特级，总监会忙着拉拢他这位新晋的特级，分派给他的任务不多，只是近来仍然不常见到他人影。
五条悟没人陪着打架搞事消磨过于旺盛的精力，一年级的两个学弟又不太抗揍，缠得光里更起劲，也更烦人了。
光里刚刚才把五条悟撵回京都老家。
被看穿的夏油杰根本没指望他能瞒过光里，就直接说了。
“我在找那两个女孩。”
怕光里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还补充道：“另一个世界‘我’的养女，菜菜子和美美子。”
“早一天找到她们，她们就能早一点脱离苦海。可是……”
“没找到？”
夏油杰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几乎跑遍了日本所有的偏远地区，悟也派了人帮我，被当成怪物的孩子救出来了不少，”说到这里，“怪物”一词被他无意加重了读音，神色也有些异样，“可惜还是没找到她们姐妹俩。”
“夏油，我和五条都怀疑那对姐妹是羂索特意为你准备的。目的就是为你的背叛下最后一剂猛药，不到特定的时间，她们不会出现。”
光里说话的时候夏油杰很想打断他，但还是忍耐着听完了。
“另一个世界的羂索显然成功了。夏油，你是怎么想的？”在从另一个世界的五条悟那里得知了自己的未来之后。
夏油杰闻言神情微僵，没有马上回答。
“我……不会和他一样的。”
“我知道，不是每个有术师天赋的孩子都像我这么幸运。越是偏僻的地区越落后闭塞，人人都很无知愚蠢，将同类当成怪物憎恨虐待……但是，但是我知道的……”
似乎是为了说给光里听，又似乎是为了说给自己，夏油杰按着眉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知道”。
“你想过杀了他们吗？”
“！！”
夏油杰惊愕的盯着光里，闪烁的眼神中有被戳穿心事的狼狈，更多的是难堪。
他想逃避光里的视线，想低下头把自己的表情藏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像是被施加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狼狈无措的夏油杰注视着光里的眼睛，看着看着，他仿佛沉入了那片璀璨的金色星海之中。
不由自主的，他的精神无比放松，灵魂的污垢被星海冲刷殆尽，飘飘然而不知年岁，最后在无边无际的星海中溺亡……
猛然回神的夏油杰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发觉自己连日来积压的疲惫一扫而空，那些沉重的、压抑得他难以喘息的情绪不见踪影，整个人神清气爽，状态极佳。
“光里你——”
想说些什么的夏油杰被光里打断：“现在你重新想一想，除了杀人，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
“用你正常的脑袋去好好想想。”
夏油杰只觉得光里说这句话时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
夏油杰冷静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他试探的说：“报警？走法律途径？”
光里没说话。
夏油杰以为光里是默认了这个方法可行，不由皱眉。
“可这样只是杯水车薪，一个孩子获救，仍然有很多孩子不被理解，被虐待受苦……”
“治标不治本，对吧？”
“对！”
“那你为何不去想根治的办法？”
“根治的办法？”夏油杰神色有些茫然。
“偏远地区的人们愚昧无知，就让他们明智开化知晓事理，普及相关律法，加强督查巡检，减少类似事件发生。”光里淡淡道。
“我们如今所走的路，都是从无到有、前人一点点踩出来的。”
“夏油，物伤其类固然是好事，但你别忘了，你是咒术师，也是人类。”
“人类之所以区别于野兽成为万灵之长，是因为有脑子，会制造使用各种工具战胜比人类强大的野兽。”
“别被力量迷惑了心智。杀戮向来简单，却也是最愚蠢的解决方法。”否则五条悟早就大开杀戒了。
夏油杰听得呆住了，光里很少说这么多话，一开口却是字字珠玑，如雷贯耳。
过去寻找菜菜子美美子的时候，夏油杰看到了太多丑恶。
同类术师被普通人欺压折辱，被当成怪物活生生烧死沉河，甚至连幼小的孩子都不放过，那一张张丑陋扭曲的嘴脸成了夏油杰的噩梦……
他开始像另一个自己一样厌恶起普通人，觉得他们恶心愚蠢到了极点，想要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他们为被他们残害的术师报仇。
夏油杰一直坚持身为术师的强者应该去保护不是术师的普通人，可当他眼中的强弱颠倒，被保护的普通人反过来欺辱术师，他便觉得无法接受。
于是钻了牛角尖的夏油杰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杀了他们报仇。
而恰好，他就有这样的能力。
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夏油杰还在乎着同学老师，在意着父母，他知道自己一旦动手，就很可能覆水难收了。
光里的话无异于为此时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的夏油杰打开了一盏明灯，为他照亮了前路，给了他选择的余地。
“一个一个的都不爱动脑子……夏油，你去向五条学学吧，他有经验。”
光里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关上了房门。
也将恍然大悟的夏油杰挡在了门外。
希望夏油能及时醒悟，不然的话……
光里神色漠然，他绝不会给夏油杰弑亲证道的机会。
门外的夏油杰莫名浑身一寒，他抖了一下，搓了搓双臂回自己宿舍了。
——
那天晚上过后，五条悟敏锐的发现夏油杰总是时不时的“偷看”光里，醋缸子五条悟为此跟夏油杰打了一架，才从夏油杰口中得知真相。
夏油杰会告诉五条悟一是因为他还要向五条悟请教，不说这家伙就不愿意教他；二是因为吃醋的五条悟太难搞了，打他的时候力道都比平时重了好几分，夏油杰真怕自己“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只能坦白从宽。
结果五条悟虽然放过了夏油杰，但也实实在在的嘲笑了他半个多月。
而夏油杰也总算体会到了往日里庵歌姬的感受，论搞人心态，五条悟是最强的！
“光里的夸奖责骂都应该是我的才对！杰也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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