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38)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和塔等高的巨鬼，白色的发，赤红的皮肤，锋利的指甲，令人无语的是椿的衣服自动放大了几号穿在了鬼的身上……“不可能啊那明明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碧落忍不住喃喃：“难道说椿对它做了什么让它有了伸缩的功能？”
弥勒：“……”
鬼气纵横，巨鬼开口说话的声音却带着男女重合音响一般的效果，是椿的声音与鬼原本的声音的混合：“这就是四魂之玉的力量，这就是鬼所拥有的力量！”
……包括调整衣服大小么？
黑巫女椿——不，如今她的外形已经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巫女了——椿笑起来，笑得猖獗：“呵呵呵呵，你们怎么了？看到我获得的力量，吓得说不出话来吗？”
红叶和牡丹面色严峻：“封印被打开了……”
“不可能的！椿只是人类而已，怎么可能驾驭鬼的力量！”
戈薇：“是四魂之玉，椿有四魂之玉。”
“拥有这股力量，我终于能永恒不灭了！”
神明都会陨落，又怎么会有永恒不灭的存在？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不过在疯狂之前还是能回光返照威力大增一下的……看着赤红色的巨大手掌上接引自天空的雷电，碧落一边拽着炎蹄和云母的尾巴往后退一边招呼大家：“都避开！别躲在树下面！”不知道打雷要避开树下么！
分散开来以后，攻击全都朝着犬夜叉去了。
受了惊的女孩子们和弥勒碧落两个大男人躲在一旁，围观。
牡丹有些良心不安：“我们去帮忙吧……”
“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去，椿的攻击太快了，”弥勒时刻关注场中，注视着犬夜叉每一次迅速的跳跃和躲闪：“不过，椿现在已经不算是人类了……犬夜叉应该能使出那一招的吧？”
“那一招？”曾经离队的碧落。
“嗯，犬夜叉去找刀刀斋问让铁碎牙变轻的方法，刀刀斋让他去斩杀龙骨精——就是一只被犬夜叉的父亲封印的大妖怪。犬夜叉就是在那个时候领悟了铁碎牙的奥义爆破流的。”
爆破流，就是将对方的妖气卷入风之伤，再让妖气逆流的必杀剑。卷在一起的风之伤和妖气，会变成漩涡反压回去，让敌人会完全承受自己的妖气和刀气。使出这个奥义需要找出斩断妖气的位置，还要发出足以压制对方的强气。但是犬夜叉在没有能够压制龙骨精的强气的情况下斩杀了他……犬夜叉超越了理论，这也许就是直肠子的好处吧。
直觉或者第六感？这一类人，生死之间的本能总会威逼自身爆发出足够扭转局势改变命运的潜力。
之前椿还算是个人类，作战的方法是放出饲养在身体里的妖怪，自身并不带有多少妖气；如今，她和巨鬼结合，使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鬼的身体，便散发出足够强烈的鬼气，只要让犬夜叉找到机会，椿便必败无疑。
很多时候，败就是死——若是犬夜叉没有发出爆破流，死的就会是他了。
“呵呵呵呵，犬夜叉，”椿徒手挡住了铁碎牙，得意忘形：“让桔梗动心的半妖啊，桔梗无法驯服的半妖，就让我来调教你吧！”
碧落：“……”
——这是调/戏吧，是吧？
瞧瞧旁边的人们的眼神，碧落有些纳闷。难道只有我觉得这句话不对劲么……这个万恶的八卦气氛如此稀薄的时代。
不过，他突然倒是有些改观，或者说，欣赏。前文已经说过，林碧落同学喜欢的，是那种很有女王、帝王气息的人，而椿现在如果好好生活下去，过几年没准就是一个女王了——只可惜……
在承受了犬夜叉的风之伤和戈薇的破魔之箭后，椿所化成的巨鬼仍旧是不痛不痒：“桔梗的转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吗。”
“桔梗只不过是个浪费四魂之力的巫女，只有我椿才够资格拥有四魂之玉。”
枫婆婆抬头：“你说什么？”她绝不能容忍诋毁姐姐的话。
碧落晗着优雅的笑，肆意不掩嘲弄：“以你这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永恒不灭又有什么用处呢？”
一个人总是一个样子，就会在人们眼中形成定型一般的模板，当他做出另一个样子时，周围的人会格外惊讶，冲击也就显得如斯强烈。
——现在就是如此。
就好像剥离下一层面具，露出另一个自我，碧落继续道：“明心最喜爱的弟子是桔梗，他的转世我也和桔梗的转世戈薇在一起……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椿？”
“不，不会的……”
“黑巫女、背离正道之人——”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又挂上了淡漠温雅的笑容，眼中却是无情的光：“我没有这样的弟子。”
眼前的身影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叠，椿陡然呼吸一窒。
在无人所见之处，碧落的唇角逸出一丝冷笑，阴森诡谲。他一直不是什么君子，犬夜叉的爆破流需要妖气的漩涡，那么就让方寸大乱的椿来形成这个漩涡好了。
如他所料。
椿终于吐露了庞大的妖气，而这妖气要了她的命。
巨鬼消失了。
鬼的身体化为红色的细碎石块落了下来，而白发的巫女就在这之中——她的右眼中飞出了抱着四魂之玉的地狱之虫最猛胜，被迫回复了她原本的样子，原本的、苍老的模样。
“可恶、可恶！” 被利用的黑巫女颓丧地跪下来，那双撑在地面的手上已经起了一层一层的皱纹：“我的青春渐渐流失了……我无法留住青春！”
“为什么要留住青春呢？”柔和的声音一如往昔：“生老病死，人的生命正是因为短暂，才能绽放出无匹的光芒啊。”
是啊，为什么要留住青春呢？为了让那个人永远看见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希望在他心中自己永远都是最美的样子……老妪猛然捂住了脸：“不要看，不要看我！”
城堡之中，奈落的唇角勾了起来，但又很快沉下了容色。
碧落从身后抱住了椿。
轻柔的、珍惜的、谅解的拥抱，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宝物。
“不论如何，我只记得你最美的年华。”
“我的小山茶花。”
【我的小山茶花。】
双手覆盖之下，椿的眼睛猛然睁大了：“师父……”是你吗，一定是你吧……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再见到你一面……
小山茶花，是只有明心和椿知道的称呼。
时光是最残酷的魔法，同时失去妖怪的力量和四魂之玉，椿已经无法在这世间停留。她的身躯化为了飞灰消散在人世间，但最后一刻她的唇角却是上扬的。
日语里面的椿，和桔梗一样指的是一种花卉。椿长得有些像中国的山茶花，明心曾经误以为这是同一种花而呼唤椿为“我的小山茶花”，在知道错了以后才改叫椿的本名，因此这个称呼只有明心和椿知道。
和小心翼翼一瓣一瓣凋落的中国山茶不同，日本的椿往往在开到最旺盛的时候突然间整朵花连着花托一起掉落，就如同日本武士斩首般壮烈凄美，又叫“断头花”。
大义凛然、追求理想和信念、看轻生命……么……
弥勒攥紧了拳头：“又是一个被奈落利用完就抛弃的人……”
“走吧，去找奈落。”
风轻拂，秀色缠绵。
草木之间是椿的墓碑，上题：
“不见之缘，悲泪满衣襟，不死灵药又何用。归去之时，羽衣轻着身，慕君之思深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见不到你，不死的灵药又有什么用呢？一直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悲伤的泪水沾满了衣襟。
椿小时候，因为得到师父的夸奖而高兴的样子↓



第二十五章

依然是清淡到死的日本菜……矜持地接过一位年轻的姑娘递过来的酱汁，碧落颔首微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硬生生地笑出了佛陀的感觉，让人一见而平心静气，不被世俗烦扰。
弥勒跟犬夜叉打着商量：“犬夜叉，我们换个位子怎么样？”坐在这里好多活泼的姑娘们都被碧落大人吸引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视线少了好多啊……弥勒表示很哀怨。
村里人齐聚一堂的、好酒好菜的宴会。
这一次倒不是弥勒发挥了他骗吃骗喝的特长，而是一行人在村子旁边消灭了一只巨大的蜈蚣精之后村民们主动的感激，弥勒这家伙，看到来迎接他们的老人小孩的时候还谦虚地说这是修行的一种，等到村长说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宴会上就变卦了。
脑后扎着小辫的弥勒法师正一手握着一个年轻女孩的手，在那个年轻女孩满脸红晕之时一本正经道：“您有一副子孙满堂的手相。”
他把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满脸认真：“姑娘……为我生孩子如何。”
七宝斜眼：“果然……”
犬夜叉一脸无所谓：“弥勒不说这句话才奇怪吧。”狗狗你是在什么时候进入了天然黑的境界啊口胡！
不过同样的事情也会有不同的发展，一位瘦小的老奶奶挤入了弥勒和那个年轻女孩子中间，握住了弥勒法师的手，娇羞道：“没问题，不论几个孩子我都能生。”
弥勒的脸瞬间变得和他的衣服一个颜色。
碧落抑制不住地轻笑出声。
夜晚。
一行人毫不意外地被热情的村民们留宿了。
戈薇和珊瑚惬意地洗了一个热水澡，便早早去睡了，碧落换了一件深色的衣服，打了一桶温水给炎蹄刷毛。
白马并不像云母可以变大变小，但好在马这种动物在这个时代太常见了，只要收起脚下的火焰，炎蹄便可以伪装成一匹普通的马和主人一起借宿在普通人家里。
热闹了一夜的村民们似乎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也早早地关上了房门入睡，碧落慢慢地用刷子梳理着炎蹄的皮毛，享受着这安静的时光。
繁星点点。
没有月亮的夜晚，星子的光芒淡淡地洒下，如同堤上的柳枝，千丝万缕，温柔缠绵。
碧落集中了精神，在心里面问话，即便他也不确定是否会有人回答：
【明心，是你吧。】
椿死之前的那个时候，那一句莫名在脑海中并被自己不由自主跟着念出的“我的小山茶花”，并不是个巧合。
那个时候，是有人在自己心底说话了吧。
碧落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想象着生命的搏动。
【明心，那个时候，是你吧。】
【第五个梦境的时候，你看到了我吧？不，或者说那根本不是前世之果真正想要呈现的东西——那样一件事，似乎并没有办法让你的记忆深刻到镌刻入骨的程度呢。】只是给寺庙里的孩子们讲了天女的故事和眼见了椿和桔梗相处的一些事情而已……这些事情若说会代表着阅历如此丰富的明心法师七个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之一，碧落是绝不会相信的。
【所以说，第五个梦境中我见到的，是真正的你吧。】
【或者说，你的残魂？】现存于世的桔梗是靠着怨恨和死魂停滞的、真正桔梗的一小部分灵魂，生和死的距离并非那么容易跨越，强大睿智如明心也是如此。
修长洁白的手缓缓摩挲着炎蹄的鬃毛，碧落静静等待着心底深处的回答。
【呵……】一个清浅的笑声缓缓晕染开来，恰似安静的水面被温柔地小小戳了一下，荡漾开来的脉脉水纹，极富吸引力。
熟悉的、独属于明心的声音在心中响起：【我的后世，要怎样才能见到我——你知道的。】
明心沉寂下去。
碧落默默地把脸埋入炎蹄温暖的鬃毛，轻轻地呼了口气。
时机未到。
相对于其他同伴来说，碧落是很晚睡的。
所以他在被一阵喧哗吵醒的时候，格外地不爽，等他阴沉着脸披上外套爬起来看到外面的情形时，就更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