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财里的三日月[综](27)
因为在他们看来,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没有再多问的必要了。
刀仿佛觉察不到人类们跌宕起伏的情绪。
无论是激动,是震惊,是感慨,还是别的什么也好,他心中真正存在的冷漠,便与浅淡柔和的外表浑然不符。
刚好这时候,西杜丽正巧说道:“王听说你学会我们的语言了,他很高兴。”
“啊。”
“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觐见王哦,这是他今日特别叮嘱过的。”
“嗯,真期待。”
刀轻声回着话,似乎也很高兴。
西杜丽在悄悄地打量他面上的神色,在并未发现任何失落或是失望后,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是极少数知道面前的青年的本体是一把武器的人之一。
刀能够变成人形,即使在有神存在的这个时代,对平常人来说,也是相当骇人听闻的事情。
王不想看到毫无意义的混乱出现,因此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隐瞒下来。将变成人的刀丢给大祭司,或许也有让她好好盯着的意思。
只不过,西杜丽还是觉得,王对一丢就能几个月不管的刀有特殊的关切。
这可是相当不容易——比王突然洗心革面不骂人杂种还要不容易的事情啊。
“关——切。”
刀看着西杜丽,轻声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西杜丽以为他对这个词还有些不熟悉,没有多想。凝望过来的眼神不乏柔和,她笑着说道:“王的性格……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关注着的人,他肯定不会让我照顾你。”
这位王啊,即使这些年收敛了年轻时的暴虐,骨子里的傲慢可是一点儿都没少的。
若是什么人没有能让他多看一眼的价值,他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可谓是任性到了极点。
所以,能够被记住,时而想得起来问上一句,就是王对刀的态度并不一般的证明了。
所以,西杜丽才会这么坚定地认为。
“主人的想法……”
“嗯?”
视野范围中,刀所化的青年眸光潋滟,似是充满欣喜。
“如果能得到主人的关·切,我会感到荣幸。”
他说。
然而。
这是不可能的。
那个男人,恐怕早在一开始,就发现了——
第二十八章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本王刚好捡来了一只野兽。”
王是这么说的。
语气平淡,却从轻微上扬的尾音中带起了一丝嗤笑般的意味。高傲, 冷漠,不以为然尽显。
就像他在一开始就发现了刀的异样那般——刀也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存在着相当奇怪的地方。
看似爱护,看似对原型在初次展露时刹那惊艳的刀剑尤为关注, 拿在手中时也在细致地把玩。
可他对他并没有真的上心。
没有主人对自己机缘巧合下得到的珍宝的喜爱, 甚至可以说, 连最基本的“警惕”、“怀疑”还是“厌恶”, 都不曾有。
要问,警惕怀疑厌恶,这些都是相当负面的情绪, 为什么要这么说?
理由很简单呀。
王不是已经间接地回答过了么,非常显而易见。
没有人——
会对自己随意得来的东西……
哦,应该说是, 随意得来的、还对自己抱有【杀意】的东西产生喜爱之情。
没错!
正是【杀意】。
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仿佛自醒来的那一刻起,他从混沌的黑暗中睁眼, 轻飘飘地落在地面, 再在未消散的浑噩中抬头, 向自己的正前方看去了一眼——
出现在视野中心的男人极其鲜明,没有任何手段能削弱他张扬至极的存在感。
而他在看到他的那一刻, 感受到的不止是两人之间由些许血液搭建起来的微弱联系。
还有强烈的, 在某一时间险些抑制不住的愤与怒, 以及自心头猛然翻卷起的暗潮中诞生的杀意。
真是奇怪呀,那时候的刀明明不能理解自己此刻的情绪究竟叫做什么,可他还是想要杀死眼前这个男人。
并非被对方冰冷的赤眸激怒,应该说,杀意的来源,跟这个男人本身没有关系——应该没有关系。
奇怪。
刀一直都在忍耐。
他自己都能找出自己身上存在的不妥来,所以,即使待在金发男人身边,会让他心头本就汹涌不已的黑影更加攒动,他也在忍,同时慢慢等待。
杀了“他”。
想要杀死这个男人,他是谁,叫什么名字,这些都不重要。
黑影融化成的淤泥像是在缓缓流淌着,想杀掉这个男人,脑袋空空的失忆者仅有的这一情绪也太深沉复杂了,实在是令人困扰。
“……唉。”
刀的确被困扰着。
他从来都没怀疑过,那位王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根本不可能瞒住,更何况,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想要隐瞒的意思。
所有的敌意全都盛放在眼里,只有在凝望向某一个男人的时候,本应澄澈的眼眸中暗潮涌动——
是的,男人早就发现了。
可他不在意,即使知晓了自己的所有人心存如此胆大妄为的念头,从始至终都没有在意。
“爪牙已经打磨尖利了么?”
这是再见面时,王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第一句前面就提到过了,一来就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把刀比作了野兽。
“野兽”,听着便让人觉得粗鲁,不管怎么看,都跟刀的形象严重不符。
不提气质如何,他即使不说话,光是让自己的身影映入别人的眼中,都是一道极为赏心悦目的风景。
这样的人,哪里像是野兽?
所以,刀听到这番话,只是面露不解地道:“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呵。”
王又笑了。
前面虽然跟刀有所交流,但实际上,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正眼看他。
一日的政事才刚过一半,现在正值午后,王在这个时候叫他过来,有什么意图,刀揣测不出来,干脆直接就来了。
这本应是繁忙的王一日中颇为稀少的休息时间。
往常,他一般会在午后小憩片刻,稍微减缓了疲劳,再起身继续处理未完成的各种繁琐事儿。
刀见到他的地方,果然是议事厅背面的后殿。
殿内有由细绒铺就的柔软床铺,浅淡的香气从香炉中轻缓地飘出,让能让人宁静的气息在殿内蔓延。
那个金发的男人就睡在这里,枕着更加松软的靠垫,若不是开口说了那两句似乎没有多少善意的话,刀放慢脚步进来,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王也不说叫他来有何用意。
而且,他在或不在,好像对自顾自睡着的男人毫无影响。
刀走过来之前,王就合上了眼睑。像是睡颜的面容肃穆,悬挂在金发前的额饰倾斜在眼前,显出更多的俊美出来。
他站着。
又被无视了。
要继续站着吗?还是说倒转回去径直离开。
刀想着,“主人”没让他走,同样的,也没说不让他坐。
那他就坐下了。
殿内没有多余的坐处,地上倒是扑了毯子,但刀想也不多想,就坐到了王还睡着的床边——不管是前一次还是这一次,他都这么不客气。
好了,然后,坐着就是坐着。
他佁然不动,就像一座静止的雕像,反正没听到“主人”的吩咐。
“……”
王的眼睑似是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他大概没看到。
“……”
将没有命令就无动于衷的宗旨发扬到底,刀就这样呆坐了好半晌,才在某个突兀的时刻,听到了男人明显流露出不耐的声音:
“愣着干什么,做你该做的事情,蠢货。”
“那么主人,我该做什么?”刀虚心请教。
“本王怎么知道。”还是没睁开眼的王说:“从本王面前消失是个好主意,或者,你想做点被圈养的野兽该做的,诸如讨好主人的事,都随便你。”
刀:“……”
这个人类真奇怪。
他叫他过来,没有个支使的理由,这会儿又好像想要不耐烦地让他滚蛋。
堵在心头相当不适的黑泥又在蠢蠢欲动了,很有可能是被“主人”的恶劣态度给折磨的。
他打算离开——不。
好不容易来了,刀觉得,自己不应该走得这么快。
那就只有唯一的选项了。“讨好”,当然可以。
他稍作沉吟,就学着自己这些日子从其他人类那里观察来的动作,伸出手,打算帮似乎有点疲惫的男人揉揉太阳穴。
然而,在刀刚有所举动的时候,王就在无声中睁开了眼。
被捏住了,虽然只是左手。
有些出乎意料,感受到的力道并不算重。
王问:“你想做什么?”
刀如实道:“当然是做我应该做的,讨好您了。”
他回答得格外直白,也不为自己的行为遮掩。王似是有点意外,但显然并未被“讨好”到,就只是在意外之余,又起了一点微薄的兴致而已。
“野兽就是野兽,披上再美丽的外壳,也是如此。”
兴致好像很快就淡下去了,男人轻哼道:“学不会乖巧,悄悄磨尖利爪后就会反噬。本王对你没有任何期待,是要试着学乖,还是继续打磨,都无所谓。”
“姑且挣扎一番,上演一场闹剧也不错。”
——这才是这个男人内心真正所想。
刀终于明白了。
他的这位“主人”,还真是自我到了极点。
不在意就是不在意。
产生了违逆的念头,还是想要做什么……刀的一切,在他看来连威胁都算不上。
男人偶尔召唤他,是因为对他的外壳或许还是有几分喜爱,就像在房间内摆放了一件精致的装饰品。
对于装饰,单纯地看上几眼就足够了。
不必管他是否拥有獠牙和利爪。因为,在利爪袭来之前,王就会冷酷地将其斩断。
“既然说了随意,那现在就随你吧。”
说完,王就把刀的手丢开,自顾自地再度闭目,
刀注视着自己手指间被捏出的道道红痕,眸色暗了暗,但却什么都没说,按照自己之前的想法给主人按揉太阳穴。
当然了,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手法肯定不怎么样。
没按几下,王就带着被戳出来的头痛让他滚开,噬主也不是这种噬法。